祖母舊疾複發,咳喘不止,整個侯府上下愁雲密布。
她躺在床榻上,麵色蠟黃,胸口起伏不定,時不時咳出血痰,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呻吟。
宮中禦醫連夜趕來,卻隻是搖頭歎息:“老夫人這病症古怪,從未見過。”
連著三天,禦醫們輪番上陣,開出的藥方不下十副,可祖母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倒越來越重。
蘇錦繡守在床榻前,眼淚不斷:“祖母,您千萬不能有事啊,錦繡不能沒有您。”
父親急得團團轉,連太子都親自來府中探望,可見祖母在朝中的分量。
我遠遠看著,心中卻波瀾不驚。
這”纏絲瘴”我再熟悉不過。
養母生前曾遇到過同樣的病症,那時村裏的李大娘就是這樣咳血不止。
養母用了七種尋常草藥配製湯藥,三日便藥到病除。
我連夜摸黑去後山采藥。
枯藤根、苦參葉、白茅草、紫花地丁......
這些在別人眼中不值一提的野草,在我手中卻能變成救命良藥。
熬製過程極其繁瑣,火候、時間、藥量比例,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會前功盡棄。
我整夜未眠,小心翼翼地看著藥湯從青黑色慢慢轉為褐紅色,最終散發出淡淡的藥香。
天剛蒙蒙亮,我端著還冒著熱氣的藥湯來到祖母房中。
“祖母,這藥能治您的病。”
蘇錦繡正在給祖母喂粥,聽到我的話,手中的勺子“啪”地掉在地上。
她轉身看見我手中的藥湯,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姐......姐姐,你這是什麼?”她聲音都在顫抖。
“治病的藥。”我將藥碗遞向祖母,“祖母您先喝一口試試。”
蘇錦繡猛地站起身,一把打翻了我手中的藥碗。
滾燙的藥汁濺得到處都是,碗“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捂著臉哭起來:“姐姐,我知道你怨恨祖母偏心,但你怎麼能用這種來路不明的毒藥害她!”
這話音剛落,父親就衝了進來。
他看到地上的狼藉,再看我一身藥味,臉色鐵青。
“你這孽障!竟敢在祖母病重時下毒手!”
話不說二,一記耳光狠狠扇在我臉上。
我的臉瞬間腫起,嘴角滲出血絲。
“來人!”父親的聲音氣得發抖,“把這個意圖弑殺長輩的孽障給我趕出府去!”
幾個家丁衝進來,不由分說就要拖我出去。
“等等!”蘇錦繡忽然開口。
“父親息怒,姐姐隻是一時糊塗。不如這樣,把她關在柴房裏反省,等祖母病好了再放出來。這樣既能讓她知錯,也能保全侯府的臉麵。”
父親這才稍微消氣:“也罷,看在你的麵子上,就先關她幾天。但若是祖母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決不輕饒!”
我被拖進了府中最偏僻的柴房。
這裏陰暗潮濕,老鼠橫行,連個透氣的窗戶都沒有。
門一關上,四周便漆黑一片,隻有門縫透進一絲微光。
我靠牆坐下,摸了摸被打腫的臉頰,心中反而平靜下來。
第二天一早,府中傳來喧嘩聲。
我趴在門縫往外看,蘇錦繡正攙扶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進入祖母房中。
“這位是城外青雲山的神醫,專治疑難雜症。”蘇錦繡的聲音傳得很遠,“昨夜我連夜派人去請的。”
不到一個時辰,那神醫就出來了,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老夫人的病不難治,三副藥下去保準藥到病除。”
果然,當天下午祖母的咳喘聲就小了許多,到了傍晚竟能下床走動。
整個府中一片歡騰,都在誇讚蘇錦繡孝心感天,找來神醫妙手回春。
“還是我們錦繡有本事,這麼快就治好了老夫人的病。”
“是啊,哪像那個野丫頭,差點害死老夫人。”
“錦繡真是我們侯府的福星。”
深夜時分,四周寂靜無聲。
忽然,門外傳來輕柔的腳步聲。
我知道是蘇錦繡來了。
她隔著門板,聲音輕柔:“姐姐,還醒著嗎?”
我沒有回答。
她輕笑起來:“那個神醫用的方子,和你的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劑量重了一些。”
“不過這樣更好,壓製得更快,效果更明顯。祖母現在對我感激得不得了,說我是她最疼愛的好孫女。”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中帶著得意:“姐姐,你就在這裏待到死吧。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腳步聲漸遠,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嘴角浮現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