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迎著晨光走了半個多小時，江雪終於到了林場食堂的大門口。

如果一切順利，這將是江雪在八零年代找的第一個工作。為此，她特地穿上了賀林錚送的軍大衣，提前做了一副套袖防止弄臟袖子，還紮了一個精神抖擻的馬尾辮。

係統也再次變成僅江雪可見的懷舊手表，帶著直播間的三十萬觀眾，一起圍觀主播「找工作的一天」。

「五彩大拉皮」：

“咱東北廚王應聘個食堂廚師，那不是手到擒來嘛，沒懸念啦～”

「齊德隆」：

“也不好說，如果攝製組很還原曆史的話，可能就沒那麼順利。”

「齊東強」：

“為啥？說來聽聽？”

「我迪迦在東北」：

“剛問了我奶奶，她說雖然以前的食堂大廚沒有工人和司機受尊敬，但是畢竟也要負責打菜，一勺子下去多一塊肉還是少一塊肉，全看跟大廚的關係好不好。”

「糖醋涼白開」：

“明白了，大家要想吃得好一點兒，還是得稍微巴結一下大廚的，對吧？”

「我迪迦在東北」：

“沒錯，再加上福利補貼，這個崗位還是很搶手的，很多關係戶都眼巴巴盯著呢。”

與此同時，江雪對著食堂看門大爺聲音清脆地開口：

“大爺，我是來應聘廚師的，請問該怎麼走？”

大爺用手裏的保溫杯指了指東邊的小平房：

“閨女，先上那排隊填表格。”

江雪愣了一下，隻見小平房門口人頭攢動，還有不少穿著軍大衣的退伍炊事員正在跺著腳驅寒，差點把門口的白菜垛踩壞了。

好家夥，廚師崗位這麼搶手的嗎......

江雪腹誹著走過去老老實實排隊，前麵排著一個小姑娘，穿著棗紅色舊棉襖，綁著一對烏黑鋥亮的麻花辮，正墊著腳往辦公室裏望。

聽見身後有踩雪聲，麻花辮轉了過來，一張紅撲撲的臉衝江雪笑了笑，見江雪也麵善，立馬自來熟地開嘮了：

“哎你說今天這人，咋這老些呢！”

江雪看到了彈幕的信息，現學現賣了起來：

“廚子嘛，吃香，誰都想幹，估計今天全林場的關係戶都來了。”

麻花辮“嘖嘖”兩聲：

“可不咋的，我聽說啊，就剩下這一個廚師崗位，還早就內定了！咱來考核也就是湊個數，完事兒能領半斤陳米回家，唉，也挺好。”

江雪聞言皺起了眉：

“內定給誰了？”

麻花辮歎了口氣，從兜裏摸出一把瓜子，順手分給江雪一半：

“還能是給誰，給剛被擼下來的保衛科科長了唄！”

江雪一愣，這個人，不正是自己給母鹿接生那天遇見的表哥孫大力嗎？

江雪驚訝地壓低了聲音問道：

“是孫大力？他會做飯嗎？？？”

麻花辮把瓜子嗑得哢哢作響：

“他？他會個屁！他就會投機倒把！給領導家砌了一個月菜窖，才換來今天這名額！”

江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捏起瓜子聞了聞，隨即對麻花辮說道：

“這瓜子兒炒之前拿八角、桂皮、甘草和小茴香水泡過了吧？香是香，就是火候過了點兒，下回你換兩毫米的砂，拿鐵鍋直火炒製試試，那樣受熱是最均勻的。”

麻花辮瞪大了眼睛：

“神了！你咋知道俺家秘方？”

不等江雪回答，辦公室的厚門簾再次被揭開一角，一個退伍炊事員垂頭喪氣地走出來，衝麻花辮點了點頭，“輪到你了。”

麻花辮連忙把手裏的瓜子一股腦都塞給江雪，伸出一隻凍得紅彤彤的手：

“俺叫關秋爽！這瓜子兒你留著吃！”

“我叫江雪。”

江雪笑眯眯地和她握手，剛目送關秋爽進了辦公室，卻又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吵鬧聲。

江雪還沒回頭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正是搶了這唯一廚師名額的孫大力。

孫大力正抱著胳膊和身後排著的幾個人吵架：

“你們也不用跟我吵吵吧火的，我好心提醒你們，別擱這挨凍了，好賴話還聽不明白嗎？”

他身後的幾人也絲毫不落下風：

“你裝啥大尾巴狼呢，你說俺們不用排了，還說這名額肯定不是俺們的，你幾個意思啊？”

“哦，你一來我們就該回家了，你意思非你莫屬了唄？”

“可不咋的，陰陽怪氣啥呢？那麼能耐咋還讓人給擼下了呢？”

孫大力被戳到了痛處，氣急敗壞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拔腿就越過人群往排頭走去，口中咒罵道：

“你們樂意排就排，到時候凍壞了耳朵，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江雪看著孫大力胸有成竹的樣子，知道今天的應聘必然又要一波三折。但她也有足夠的信心，勢必要把這個崗位收入囊中。

孫大力走到排頭，見打頭的是表妹江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張嘴就是一頓挖苦：

“呦，這不是老江家的正義使者嘛，讓你賣鹿肉你不賣！咋樣，這回揭不開鍋了，也來領陳米啦？”

江雪並不上他的套，心平氣和地回答：“不是，我是來應聘廚師的。”

話音剛落，關秋爽就掀門簾出來了，手裏拎著半斤陳米，衝江雪搖了搖頭，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沒戲！”

江雪從容地笑笑，上前就要掀門簾進去，孫大力卻沒臉沒皮地擠過來，差點把江雪推到白菜垛上。

好在關秋爽眼疾手快，扶了江雪一把，轉頭衝孫大力罵道：

“你插什麼隊？看你那猴急的樣兒！我都替你嫌丟人！”

江雪站穩身子，對關秋爽說了句謝謝，再抬頭看向屋裏，孫大力已經湊到了負責填表格的工作人員耳邊，小聲說著什麼。

緊接著，那位工作人員就起身走到了門口，衝排隊的眾人喊了一句：

“咱報名的人數已經滿了奧！都回家吧！不用排了！”

烏泱泱的人群立馬爆發出七嘴八舌的抱怨，江雪瞟了一眼辦公室裏叉著腰洋洋得意的孫大力，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正要轉身的工作人員的胳膊，聲音清晰有力：

“同誌，孫大力插隊了，本來最後一個報名的名額是我的，您怎麼能直接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