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我臥於榻上，闔目淺息。

藥氣濃鬱，帶著苦澀。

一扇屏風隔開了內外。

腳步聲停在屏風外，是夜承煜，還有夜輕眉。

“......雖是為你出氣......但那馬鞍肚帶上的割痕，畢竟是我親自動的手......”

心口猛地一滯。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

“如今照料她湯藥，不過是全了顧家這份養育的‘義’罷了。”

義。

好一個“義”。

眼前發黑，萬念俱灰。

傷愈後，腿骨接續，心卻已成荒蕪。

上門探望的裴修文說：“出去散散心也好。”

他提到東市今天有場西域珍寶拍賣會。也好，或許能暫時忘卻。

會場內人聲鼎沸，衣香鬢影。

我看見了他們。夜輕眉與夜承煜。

她巧笑嫣然，依偎在他身側，柔荑輕指：“煜哥哥，那串吐火羅纏絲瑪瑙項鏈，真好看......”

那吐火羅纏絲瑪瑙項鏈，珠墜似月華凝成，流光輕顫。

夜承煜看著她，側臉線條柔和如詩卷。

一股寒意夾雜著怒火，自我心底升騰。

拍賣師高亢的聲音響起：“吐火羅纏絲瑪瑙項鏈一串，寓意福澤綿長！起價五萬兩！”

場內叫價聲此起彼伏。

夜輕眉眸中閃著渴望，輕輕搖晃著夜承煜的手臂。

他微微頷首。隨從舉牌：“六萬！”

“七萬！”

價格攀至九萬兩時，我向侍從示意。

侍從高舉“獨占鼇頭”玉牌。“郡主出價，十萬兩！”

滿場倏然一靜。所有目光齊刷刷投向我。

夜輕眉麵上的笑容僵住。夜承煜麵無波瀾，投來的視線卻如寒冰。

拍賣師一錘定音：“十萬兩！玉如意歸郡主所有！”

我示意交割。

通寶錢莊的掌櫃親自上前，接過我的銀票。

他細細驗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抬頭，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會場：“顧小姐，您這通寶錢莊的十萬兩銀票......是假的！”

嗡的一聲，四下嘩然。

臉上火辣辣地燒起來。

裴修文上前一步：“定是弄錯了，我這裏......”他取出自己的銀票。

掌櫃驗過，為難地搖了搖頭：“裴公子，您這幾張......也是偽票。”

隱約的嗤笑聲刺入耳膜。

夜承煜動了。

他走向前方的交易台，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他取出一疊銀票。錢莊掌櫃連聲確認，是真的。

那串吐火羅纏絲瑪瑙項鏈交到了他手中。

他捧著項鏈，古珠在他指尖泛著光澤。

他轉身。

徑直從我身旁走過，未曾投來一瞥。

他停在夜輕眉麵前。

他親手將項鏈給她戴上，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輕眉，此物襯你。”

夜輕眉驚喜交加，笑靨如花：“謝謝煜哥哥！”

滿堂喝彩，豔羨的目光盡數落在她身上。

那些聲音，都化作抽在我臉上的耳光。

血液先是凍結，隨即又燃燒起來，帶著毀滅一切的暴怒。

離開會場，裴修文麵色凝重。

他壓低聲音，語帶急切：“瑤兒，我懷疑......方才夜承煜用的銀票，本是我們的。”

他頓了頓。

“好手段。”

我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