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場的屈辱,如芒在背。
我稱病閉門,謝絕一切探望。
夜輕眉的貼身婢女春秀,是我安插在她身邊的一枚棋子。
她跪在我榻前,聲音壓得極低。
“小姐,奴婢聽花廳那幾位爺在和二小姐見麵說......”
她覷著我的臉色,小心翼翼。
“謝公子說......‘哄大小姐真是費時費力’。”
錦被下的手,驟然收緊。
“沈公子附和,‘不如輕眉妹妹體貼溫柔’。”
嗬嗬,我這些義兄,真是虛偽至極。
春秀自小門退下後,過了片刻,正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夜承煜。
他逆光而立,麵容隱在陰影裏。
“還在裝病?”他語調平平,聽不出喜怒。
我依舊背對他,未發一言。
他踱步進來。
“太醫瞧過,你並無大礙。適可而止。”
不耐煩的情緒,終於顯露。
他停在隔開內外室的屏風前。
“鬧夠了就安分些!”他的聲音陡然嚴厲。
頓了頓,他補充,語帶一絲無情的占有欲。
“記住,你終究是‘我的女人’!”
屏風微微晃動,他已拂袖而去。
他的女人。便是一件可以隨意擺弄的物件麼?
數日後,他在府中小池旁尋到我。荷花已殘,敗葉飄零。
“我們談談。”他開門見山。
我靜立,等他下文。
“關於輕眉。”他看向池中。
“我對輕眉之心,天地可鑒,永為第一。”
他終於轉向我,眸色沉沉,不見底。
“你需認清本分。”
“本分?”我終於開口,聲音幹澀。 “敢問煜哥哥,我的本分是什麼?”
他眉心微蹙,顯出一絲不悅。
“顧任瑤,別得寸進尺。”
他轉身,將我與一池殘荷一同拋在身後。
我的十七歲生辰,悄然而至。
府中設了宴,因我心情欠佳,祖父命令要好生操辦,賓客如雲。
裴修文第一個上前奉禮。
他捧上一個錦盒,裏麵是一支血玉鳳凰簪,雕工精湛,玉色殷紅。
“瑤兒,願此簪佑你平安順遂,百邪不侵。”他嗓音溫潤,是這府中難得的暖意。
我接過,指尖觸及玉簪的微涼。
這時,夜輕眉蓮步輕移,嫋嫋娜娜地走近。
“姐姐,生辰之喜。”她笑得甜膩。
她湊到我耳邊,吐氣如蘭,卻帶著毒。
“煜哥哥又為我填了新詞呢,寫的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她眸光流轉,得意非凡。
我握著玉簪的手,不自覺收緊。
她的聲音更低,更毒。
“姐姐可知,你那幾位好‘哥哥’,可都嘗過輕眉的滋味了......”
空氣霎時凝滯。
血液先是冰冷,隨即瘋狂燃燒。
這惡毒的暗示,這無恥的炫耀!
手臂快於理智。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花廳。
夜輕眉踉蹌一步,捂住臉頰,眼中先是錯愕,隨即湧上淚光。
“你......你打我?”
“輕眉!”夜承煜的怒吼如平地驚雷。他從人群中衝出,一把將夜輕眉護在身後,怒視著我。
就在此刻,廳中燈火驟然熄滅!
滿堂賓客發出一片驚呼。
一束光,突兀地打在廳堂盡頭臨時豎起的白布上。
皮影晃動。
那場景......是女子閨房。
那影人......發髻,衣衫輪廓......竟與我別無二致!
是我的閨房!是我!
皮影扭動,上演的......竟是不堪入目的秘戲!
竊竊私語化為驚愕嘩然,隨即是毫不掩飾的鄙夷與唾罵。
“不知廉恥!”
“郡主竟做出此等事......”
“傷風敗俗!丟盡顏麵!”
字字句句,化作利刃,將我淩遲。
身體僵直,如墜冰窟,又似被烈火焚燒。
羞辱,憤怒,絕望,席卷而來。
我的目光,如最鋒利的冰棱,死死釘在夜承煜臉上。
他護著夜輕眉,臉上最初的怒火,在看清皮影戲的瞬間,也化為震驚。
可那震驚之下,一閃而逝的複雜,令我遍體生寒。
皮影仍在舞動,演繹著我的“荒淫”。
喧囂鼎沸,指責如潮。
天旋地轉。
裴修文撥開人群,擋在我身前,“鏘鋃”一聲,拔出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