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門被風吹開一道縫,雪粒子卷進來,撲在沈昭寧臉上。
她睜開眼,睫毛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小腿的傷口和衣料凍在一起,稍微一動就撕開皮肉,血滲出來,很快又凝成冰。
寒風卷著碎雪撲打在沈昭寧臉上,她踉蹌著扶住梅樹枝幹,枯枝上的冰淩被她碰碎,簌簌落進衣領。
那寒意刺得她一個激靈,腕間佛珠撞在樹幹上,發出空洞的輕響。
外麵鑼鼓喧天,嗩呐聲刺得人耳膜發疼,原來今日是謝驚瀾與沈棠棠的大婚。
沈昭寧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她還不想死,最起碼,活到證明她清白的那日。
她撐著手臂爬起來,指甲摳進牆縫裏,借力站穩。
佛珠在腕間晃蕩,隻剩最後一顆,顏色暗沉,像快要幹涸的血。
她想找謝驚瀾說清楚。
隻要他願意帶她去一趟寺廟,隻要他願意見一見那個給她逆命香配方的老僧,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她顧不上自己的形象有多瘋癲,跌跌撞撞往外走,雪地裏拖出一道歪斜的血痕。
拖著殘破不堪的身軀,沈昭寧終於走到了沈棠棠的院子。
遠處喜樂聲愈發刺耳,八十八抬嫁妝正繞府遊街,朱漆箱籠上貼著的"囍"字紅得紮眼。
沈棠棠的院子裏張燈結彩,窗紙映出的剪影讓沈昭寧渾身發抖。
謝驚瀾站在沈棠棠身後,手裏捏著一支螺子黛,正替她描眉。
沈棠棠仰著臉笑,嘴唇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什麼。謝驚瀾低頭看她,眉目溫柔。
沈昭寧站在雪裏,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謝驚瀾第一次學畫眉,笨手笨腳,把她畫成了戲台上的醜角。
她氣得追著他打,他邊跑邊笑,最後二人在草地跌倒,滾作一團,發絲纏繞在一起。
那時他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可是現在,他將這一切都忘了。
他不信沈昭寧的任何話,看著沈昭寧遍體鱗傷也無動於衷。
他忘了愛,忘了承諾。
沈昭寧的心突然好疼好疼。
明明他們有過如此深刻的愛,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沈昭寧終究沒能走到謝驚瀾麵前。
雪花被風席卷而來,壓在她的身上,將她壓倒在地上。
滿天的雪花,越刮越大。
謝驚瀾帶著沈棠棠,拜別沈父。
八抬鎏金翟轎,八十八抬沉甸甸的嫁妝。
二人回到侯府,進行婚禮最後的儀式。
“一拜高堂——”
沈昭寧口吐鮮血,胸口猛地一疼,像是有人拿刀子在裏頭攪。
“二拜高堂——”
腕間最後一顆佛珠崩裂,掉在雪地上,滾了兩圈,被雪埋住。
“夫妻對拜——”
沈昭寧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謝驚瀾扶著沈棠棠轉身,二人麵對麵站著,正要彎腰——
他突然感到喉嚨發癢,忍不住輕咳一聲。
一口鮮血噴在沈棠棠精致的嫁衣上。
滿堂賓客嘩然。
“驚瀾哥哥!”沈棠棠嚇得花容失色,忍不住驚聲尖叫。
謝驚瀾剛想開口說些什麼,身體卻晃了晃,渾身乏力,根本沒有力氣說話。
沈棠棠不安地攪動手指,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但和沈昭寧絕對脫不了幹係!
她叫來最信任的陪嫁丫鬟,讓她回去看看沈昭寧在做什麼。
片刻後,丫鬟著急趕了回來,臉色有些發白,驚恐開口說。
“小姐,大小姐在您的院子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