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痛得厲害,柳疏棠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氣,撿起其中幾封書信掃過,頓時渾身冰涼。
“出賣情報、通敵叛國、刺殺主公,柳疏棠,你罪該萬死!”
趙清洵咬著牙一項項念出她的罪名。
書信均是柳疏棠的筆跡,可這與齊國私通、出賣軍情,甚至謀劃刺殺的內容她從不曾寫過!
“阿洵,我對天發誓,這絕不是我寫的!”
“那天,你中箭後我就帶你回了乾清宮,救治了一天一夜!”
聽了她的話,趙清洵突然放聲大笑,笑聲中帶著無限悲愴:“你救了我?柳疏棠,當著十萬將士亡魂的麵你說這話難道不覺得有愧於心嗎?”
“我找人查過那支箭,上麵塗了見血封喉的劇毒,你一介不懂醫術的孤女如何救?”
“更何況,你私自設陣封鎖乾清宮,不允許任何人出入,你究竟是想救我還是想......殺我?!若不是方相國火燒宮殿,小雪用起死回生的壽族秘術救了我,我早死在乾清宮了!”
“柳疏棠,你要我信你?我怎麼能!又怎麼敢繼續信你!”
他眼底翻湧著滔天恨意,嘶吼道。
柳疏棠隻覺得渾身發寒,連骨縫裏都透著風,聲音輕飄飄地像是自言自語:“阿洵,你說什麼?任青雪是壽族之人?”
據史料記載,曆史上曾經存在一個神秘的種族,名為壽族。
傳聞,壽族之人的血液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是無價之寶。
“柳疏棠,任你機關算盡,也沒算到這一點吧。”
趙清洵帶著譏笑,眼中的悲慟卻怎麼都掩蓋不住。
“阿洵,任青雪絕不可能是壽族!”
“因為,我才是真正的壽族之人!”
柳疏棠眸中湧動著水光,語調低沉卻有力。
她盯著趙清洵的雙眼,以為能從中看到吃驚看到意外看到不敢置信。
可什麼都沒有。
漆黑的眸色如深邃之海,表麵平靜無波,內裏波濤洶湧。
“清洵,事到如今,你還不肯相信爹爹說的話嗎?”
不知何時出現的任青雪臉上帶著得逞的笑意遭到他的身邊,挽上他的臂彎。
柳疏棠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明明仍是同樣挺拔的姿勢,這一刻的趙清洵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漠然地點點頭:“相國當真是料事如神。”
隨後古井無波的眼神投向她:“柳疏棠,既然你自稱是壽族之人,那我給你一個證明的機會。”
她壓住心底的不安,眼裏燃起希望。
“隻要你磕滿十萬個響頭,我便給你這個機會。”
說罷,他甩袖離開。
隨後,立刻出現兩個裝備有素的將士守在柳疏棠身邊。
望著趙清洵遠去的背影,任青雪扭過頭來居高臨下地望著柳疏棠,紅唇微勾:“柳疏棠,爹爹早就猜到,你會用這個借口來逃脫罪責。所以——”
她的話沒頭沒腦、戛然而止。
柳疏棠沒有理會,而是對著十萬將士的墓穴認真磕頭。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這十萬個響頭,她甘願受了。
從天不亮一直磕到半夜三更。
柳疏棠雙膝已經變成兩個血洞,滿額的鮮血在夜色中看起來似是奪命的厲鬼。
將士卻毫不憐香惜玉,嚴格執行趙清洵的命令,讓她走著回皇城。
五公裏的路,足足走了一個時辰,鞋底早已磨破,腳心滿是大大小小的水泡,走一步便是鑽心的疼。
醜時,她終於走到了皇城,在將士的指引下,來到了趙清洵的住處。
乾清宮宮燈未熄,還沒走近便聽到惹人遐想的曖昧話語與喘息聲。
柳疏棠驟然一震,身形僵直。
蠟燭的燈光將宮內的投影隱射在窗紙上,她看著趙清洵溫柔地將任青春抱入懷中,一番耳鬢廝磨後吻了上去,難舍難分。
她想起記憶中趙清洵興奮地拉著她意氣風發,指著一片空地說:“疏棠,這以後就是我們的家。我給它取名為乾清宮,隻留清氣滿乾坤,希望我們可以共同為百姓開創一個和平的盛世,讓他們不再遭受戰亂之苦!”
強撐著膝蓋處的那股力氣倏地消散無蹤,她狼狽地摔在地上。
順勢一起砸落的,還有眼角不受控的淚水。
或許早在她決定使用壽族禁術的那一天起,兩人的緣分便走到了盡頭。
柳疏棠淚眼朦朧地盯著趙清洵的影子,心中像是被一把鑿子一點點鑿去所有血肉,每深入一寸都痛徹心扉。
曾經承諾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人,當著她的麵和別的女子歡好。
這樣也好,反正她也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