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是被兩個保鏢提著胳膊,粗暴地塞進了那輛粉色商務車的後座。
「先讓她清醒清醒。」
一個保鏢應聲,蒲扇般的大手便毫不留情地扇了過來。
「啪!啪!啪!」
幾十個巴掌下來,我的臉早已高高腫起,嘴角破裂流著血,頭發也被糟蹋得不成樣子。
「放開我!放我下去!」
我胡亂地揮舞著手臂,踢著腿,想要去夠車門,卻被身邊的保鏢揪住頭,狠狠往車窗上撞。
「還敢強!」
血珠順著睫毛滴落時,我看到阮雲錦戴在手腕上的一串手鏈。
銀質的鏈條上,掛著一枚小巧的船錨吊墜,吊墜背麵刻著一個「舟」字。
那是我十二歲那年,在暴雨中救下的小男孩留給我的信物。
我至今記得那個雨夜。
我冒著瓢潑大雨去給發高燒的外婆買藥,在河堤邊發現了一個被衝倒在泥水裏的小男孩。
他渾身發抖,臉色煞白,我把他背回家,給他換上幹衣服,煮了一碗薑湯。
第三天早上他退了燒,卻執意要走。
臨走前,他摘下手腕上的手鏈塞給我:
「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唯一遺物,現在,它是你的了。」
「你救了我的命,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
直到高中那年,它在一次體育課後神秘消失。
我發瘋似的找了幾天幾夜,幾乎翻遍了整個學校,卻再也沒能找回它。
思緒混亂中,車子猛地停下,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保鏢粗魯地拽下車,摔倒在地。
「嘶——」
我倒吸一口涼氣,膝蓋磕在堅硬的地麵上,疼得鑽心。
狼狽地抬起頭,眼前是燈火輝煌的宴會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這裏是阮家的宴會。
緊接著,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哎呀,我的寶貝女兒雲錦回來了!快讓媽媽看看,出國三年瘦了沒有?」
一個穿著華貴的中年女人快步迎了上來,也是我的母親周佩琴。
「媽,爸,你們看,這是我特意從法國給你們帶回來的禮物!」
阮雲錦甜膩地撒著嬌。
「哎喲,我的乖女兒,還是你最貼心!」
「雲錦啊,在外麵辛苦了,回來就好,家裏什麼都不缺。」
阮正國,我的親生父親,此刻正滿臉慈愛地看著阮雲錦。
周圍衣著光鮮的賓客們紛紛投來或驚訝或鄙夷的目光。
「那是誰啊?怎麼弄成這樣?」
「看她那樣子,不會是來搗亂的吧?」
「阮家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怎麼會放這種人進來......」
周佩琴終於注意到了地上的我,皺著眉頭,一臉嫌惡:
「怎麼回事?門口的保安是幹什麼吃的?哪來的乞丐,快轟出去!別臟了我們家的地毯!」
阮正國也板起了臉:
「不像話!宴會廳怎麼能讓這種人進來要飯?影響了客人的心情怎麼辦!」
「爸,媽,你們別生氣。」
阮雲錦嬌滴滴地開口,故作擔憂地扶起我,語氣卻充滿了幸災樂禍:
「姐姐不是乞丐,她是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的。」
「姐姐,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我看到你的時候嚇了一跳,還以為你遇到什麼壞人了呢。」
「想著今天是我的接風宴,就順便把你帶回來了,一家人,總要整整齊齊的嘛。」
周佩琴一聽這話,臉上的厭惡更濃了,指著我的鼻子尖聲罵道:
「阮知夏!你還有臉回來!看看你這副鬼樣子!我們阮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她轉向阮正國,語氣帶著哭腔:
「正國,你看看她!我們怎麼會生出這麼個東西!存心在雲錦的好日子裏給我們添堵是不是!」
阮正國鐵青著臉:
「孽障!誰讓你回來的!還不快滾出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汙了客人的眼睛!」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
「原來是阮家的大女兒啊,聽說早就被趕出家門了。」
「跟阮二小姐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不是嘛,同樣是阮家的女兒,怎麼差別這麼大?」
字字句句,都像冰雹一樣砸在我身上。
我看著眼前這對視我如蛇蠍,卻對阮雲錦百般嗬護的親生父母,心中一片冰涼。
原來,親情,也可以涼薄至此。
「我沒有......」
「我沒有搗亂!是阮雲錦!是她叫人把我綁架到這裏,是她讓人打我,把我弄成這樣的!」
我的辯解聲嘶力竭,卻被淹沒在阮雲錦誇張的哭泣聲中。
就在我即將被拖出宴會廳大門,一道冰冷而帶著怒意的聲音驟然響起:
「住手。」
循聲望去,是江硯舟和沈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