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蘇雁兒搬進了世子妃房養病。
仗著宋憶安對自己言聽計從,肆無忌憚地提出種種要求。
她的生活起居都要按照世子妃的規格置辦。
她要管家拿出宋憶安為迎娶蘇南雁準備的物件,大到生活用品,小到褒衣肚兜,來者不拒。
還要裁剪新衣裳、新配飾,顏色樣式都是一對的。
她哄著父母,讓蘇南雁留下照顧她。
實則使喚蘇南雁為她烹煮一日三餐,隨身侍候。
時間長了,世子府上下人攀炎附勢。
都稱蘇雁兒為世子妃,她便讓宋憶安大肆封賞。
白天,她纏著宋憶安彈琴作畫、觀景喝茶、到處遊玩。
夜裏,她常常夢魘驚愕,說自己身體不適,讓宋憶安徹夜留在她的臥房。
蘇南雁已經幾日,都沒有機會和宋憶安說過一句話。
她日日看在眼裏,痛在心頭。
但她隻要有絲毫懈怠,蘇雁兒就到宋憶安麵前哭哭啼啼。
宋憶安便會對她不管不顧地指責一通。
“南雁,雁兒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我的未婚妻,為什麼就不能為我分擔一些?”
“你就這麼在乎世子妃的名頭嗎?不過是下人叫著哄她開心罷了,沒想到你如今竟這樣在乎名利。”
蘇南雁心中難受,想回尚書府去住,眼不見為淨,卻被爹娘一頓訓斥。
“南雁,雁兒是你的妹妹,你怎麼忍心留她一人在外?”
“雁兒命不久矣,你就不能懂點事,讓讓她?這點事也要揪住不放嗎?”
“爹娘生下你來,你都不曾承歡膝下,要不是雁兒為你盡了孝道,爹娘還不知要怎麼度過這些年!”
“要不是你,雁兒怎麼會遭此橫禍,你就留在世子府照顧雁兒,回來的事莫要再提!”
尚書府的大門砰的一聲關上,蘇南雁站在門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爹娘的話仿佛在說,當年被擄是她的錯,今日歸來也是她的錯。
明明,當年是他們拋下她保命,才讓山匪有擄走之機。
明明,幾月前是他們跑到儋州,掀翻了整個城鎮,也要帶她回去。
明明當初收養蘇雁兒當替身的,是他們。
怎麼如今,所有的錯誤,都是她一人的了呢?
她吸了吸鼻子,抬著頭看天良久,最後深呼一口氣,轉身回了世子府。
畢竟,眼淚是沒用的東西。
曾經她在地窖裏哭到嗓子嘶啞,也隻換來更毒的毆打,那時的她便懂了這個道理。
剛到世子府,她就看到宋憶安在為蘇雁兒畫像。
蘇雁兒言笑晏晏,柔若無骨地靠在宋憶安的肩頭,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憶安哥哥,你很久沒為我畫像了,我記得你每年都會為我畫一幅的。”
宋憶安嘴角輕笑,寵溺一般勾了勾她的鼻尖。
“滿屋的畫像,還嫌不夠嗎?”
蘇南雁腦中一陣嗡鳴。
她想起了及笄禮上宋憶安帶她看的滿屋畫像。
他對她說,他畫的都是她......
“憶安哥哥,你每次為我畫像後,都會給我一個獎勵,今年也不能例外哦!”
蘇雁兒挽住宋憶安的胳膊,撒嬌著說。
“好,今年雁兒想要什麼呢?”
宋憶安眼睛彎起。
蘇雁兒羞紅了臉,指了指額頭的位置,便局促地垂下了眸。
宋憶安畫筆一滯,眸中晦暗不清。
但隻是一瞬,他就滿臉寵溺,低頭輕吻了下去。
抬頭的一瞬間,正對上蘇南雁不可置信的杏眸。
她轉身倉皇而逃,反應過來的宋憶安立馬拋下畫筆,追了出去。
“南雁,你聽我解釋!我從來隻當雁兒是妹妹,那個吻,不算什麼。”
“雁兒為了救我身中劇毒,時日無多,我隻是想讓她在死前開心些。”
蘇南雁機械般的腳步終於停下。
剛剛對視的瞬間,她讀懂了蘇雁兒無聲的口型。
“你和我,到底誰才是替身?”
她怔怔地抬頭看向宋憶安的眼底,她想要探求一個答案。
“憶安哥哥,你自己還能分的清,這些年你畫的到底是誰嗎?”
宋憶安心頭一顫,脊背傳來一陣寒意。
是蘇南雁,他畫的一直都是蘇南雁。
但是......時間流逝,他將原給蘇南雁的寵愛都給了蘇雁兒,將她當作思念蘇南雁的載體。
那麼現在,他畫的,到底是誰?
來不及思考,他便被蘇南雁眼底深深的失望所刺痛,他這才意識到,他已經很多日不曾和蘇南雁單獨相處了。
“南雁,你相信我,我心裏,隻有你一個人。”
他緊緊擁住蘇南雁,字字懇切。
夜裏,宋憶安特意帶蘇南雁去後山看星星。
“南雁,你以前一直吵著看星星。”
“我偷偷溜出來找你,結果被父王發現,家法伺候,還放了你鴿子。”
滿天銀河下,宋憶安緊緊牽著蘇南雁的手,眸中溫柔如水。
蘇南雁忍不住笑了,想起曾經稚嫩的兩人,今日的不悅頓時拋之腦後。
“憶安哥哥,你放的鴿子還少嗎?”
“你小時候還說要送我一根,你親手雕的杏木簪子呢!”
“結果及笄禮送我的還是尋常的牡丹簪。”
蘇南雁嗔笑地調笑道。
“這些年,我雕了許多,但都不好,等我雕出一根好的再送你。”
這時,一隻信鴿從黑夜飛出,宋憶安眉頭簇成一團,猛地站起。
“下人說雁兒身子突然不適,我得回去看她。”
“南雁,你在這裏等我,我隨後就回來。”
話應剛落,宋憶安飛身躍起,輕功如風,頓時消散無影。
挽留的聲音還未說出口,宋憶安的腳步聲便消逝在了山野之中。
一片黑暗中,隻有一盞微弱的燈籠照映著蘇南雁悲傷的臉龐。
“憶安哥哥,我怕黑......”
“你又一次,丟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