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雁身子一僵,愣在了原地。
“憶安哥哥?你什麼意思?”
她從未見過宋憶安這副模樣,怔怔問道。
“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害雁兒?”
宋憶安的眼底泛起血色,聲音沉重許多,連帶著手上的力氣加重,勒的她吃痛。
“你弄疼我了,憶安哥哥。”
“我什麼都沒做,雁兒她怎麼了?”
宋憶安後知後覺,慌忙收起手,但眼中難掩悲痛與憤怒。
“你為什麼要給她做黃花湯?黃花是這奇毒的藥引,現在雁兒毒發,生死未卜。”
“我不知道......”
蘇南雁蹙起眉,正要解釋,卻被趕來的蘇父蘇母打斷。
“不知道?”
“南雁,你怎麼會突然想起做一道罕見的湯羹給你妹妹喝?”
“就這麼正正好好,是這毒的藥引?”
“我記得......你曾被擄的地方,就是嶺南。雁兒所中奇毒,也來自嶺南......”
蘇南雁如同被潑了一盆水,心中冷的徹底。
“你們懷疑是我害的她?”
她的聲音顫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最親的三個人。
“明明是她讓我做的!”
“雁兒從小養在深閨,怎麼會知道黃花湯這種東西?”
“南雁,爹把一切都給了你,為了你,還狠心把雁兒遷居他處,你怎麼就如此不知足呢?”
“南雁,娘不知道,你流落在外,竟學的這般行徑......”
蘇母滿臉悲痛。
蘇南雁眸中晦暗,她知道是蘇雁兒在陷害她,但最讓她心痛的,是所愛之人的懷疑。
蘇南雁苦笑噤了聲,她知道,再怎麼解釋也隻是徒勞。
沒想到,她流落在外七年的苦痛,竟成為了他們想當然的證據。
這時,世子府的下人趕來傳話,蘇雁兒醒了。
“南雁,太醫說緩解腹痛,需要棲霞山上的紅葉嫩芽下藥,你這就去尋來,給你妹妹賠罪。”
蘇父蘇母不容辯駁的對她說。
屋外夜色如墨,秋風裹挾著潮濕的水汽,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我一定要去嗎?”
蘇南雁心中苦澀,但還心存一絲希冀。
他們知道,自從那年在山上被擄走後,她最怕獨自走夜路,更別提山路了。
剛回來時,一次她偶然迷了路,一直到深夜才被尋回,都驚厥到高燒不退。
更何況夜晚的深山......
“你現在就去,一個人去,要是找不到,你就別回來了!”
蘇父冷冷說道。
一旁的宋憶安別過頭去,沉默不語,徹底打碎了蘇南雁的最後一絲希望。
臨安的秋天蕭瑟潮濕,就像曾困住她五年的地窖,寒的她心跳幾乎停止。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惶恐不安卻隻能往前走。
比起在意之人的冷漠與曲解,她更害怕他們不再愛她。
七年前被擄走後,她連做夢都想回家。
當蘇父和蘇母出現在儋州的灶台前時。
就算是夢,她也奮不顧身地跟他們回來了。
她以為一切都沒有變。
但......明明是血脈相連、朝思暮想的親人,明明是青梅竹馬、愛到骨子裏的戀人。
怎麼就變成了如此陌生的模樣?
過去的七年,她在陰暗角落掙紮求生,見慣了太多的惡人,她根本不怕蘇雁兒。
但她現在,卻從心底裏深深地害怕。
害怕再一次失去親人,再次變成孤身一人。
天亮破曉,她渾身濕透,傷痕累累,終於在山崖的最高處摘到了紅葉嫩芽。
她一步不敢耽誤,狂奔回世子府。
卻得知原來禦醫早在昨夜就送來庫存,蘇雁兒也早已解了毒,一夜酣睡。
蘇南雁不住地打著寒戰,身子滾燙如火,卻擺脫下人們的攙扶,固執地往臥房的方向走去。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爹娘狠心讓她在外漂泊一夜。
更不相信,口口聲聲說愛她的宋憶安會對她毫不關心。
下一秒,花園的一幕讓她的堅持徹底崩塌。
蘇雁兒和宋憶安正坐在樹下合奏,杏花紛飛,美不勝收。
看到蘇南雁的身影,蘇雁兒嘴角微翹。
她鬆開琴弦,滿臉羞澀地湊到宋憶安的臉頰旁,蜻蜓點水般快速親了一口。
宋憶安顯然被嚇了一跳,但很快,眼底的晦暗便取代了驚訝。
“憶安哥哥,對不起,雁兒隻是......想臨死之前多靠近你一點......”
“你不要告訴姐姐,她一定會生雁兒的氣的,雁兒不想再喝黃花湯了。”
蘇雁兒臉紅的徹底,垂著眸小聲囁嚅著,攪著手帕便要倉皇逃離。
宋憶安一把抓住蘇雁兒的手腕,眼中情愫複雜不清。
“雁兒,你總是這樣懂事,懂事的讓我心疼。”
“憶安哥哥,下人說,昨天你和姐姐吵架了?”
“雁兒不願看到你不開心,既然毒已解,雁兒這就走。”
蘇雁兒輕輕抹去眼角的淚,掙紮著要抽出手腕,卻被宋憶安緊緊箍住。
“憶安哥哥,讓我走吧,我不想在死前還讓你們為難。”
蘇雁兒啞著嗓子,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淚痕。
麵對著蘇雁兒的掙紮,宋憶安眼中震動,用力一拽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雁兒,你還想去哪?從今往後,你就留在這裏,讓我陪你治好病,好不好?”
“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看著緊緊相擁的二人,蘇南雁的心仿佛瞬間停止跳動。
雨後的陽光和煦,她卻覺得冷的徹底。
她的腦中混沌一片,雙腿鬼使神差地向前邁動。
“南雁,別去。”
爹娘的聲音驟然響起,他們站在蘇南雁的身後,眼眶已然通紅。
“雁兒隻有最後幾天了,你就讓讓她,讓她開心開心吧!”
“她不會同你爭的,雁兒是養女,正妃之位,隻會留給你。”
正妃什麼的,她從不在意,她在意的,自始至終隻有宋憶安的心......
看著幾天便蒼老了十歲的父母,蘇南雁心中苦澀不堪,她隻能點頭。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但無一人在意她的想法。
哪怕是至親,也隻勸慰她大度,仿佛隻要有一絲一毫的不滿,便是小氣妒忌。
甚至宋憶安......在之後也未曾向蘇南雁解釋,哪怕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