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我照舊去小廚房熬了碗甜羹。
隻是這碗甜羹,恐怕比不上之前的好吃了。
指尖紅腫未消,端著碗都疼得不行。
就連彎會兒腰起身,都要目眩小半天。
一路奔至書房外,我卻停了步。
我已經有小半年沒有踏足過這裏了。
從前,我常在書房陪著他磨墨伴讀,同他一起製出最別致的煙花。
夜深時,他會輕柔為我披上鬥篷,陪著我觀星賞月,看盡海棠花開。
就連我打個噴嚏,他也會自責落淚,擔心地整宿睡不著覺。
如今,這裏反倒成了不許我踏足的禁地。
思緒牽扯成麻,越繞越亂。
我稍定心神,輕推開門。
陳設如舊。
放下甜羹,我本欲快些離開,卻在轉身之時不小心撞倒了小木架。
書卷散落,露出一幅畫。
畫中女子,不著衣縷,正對鏡梳妝,微微側首的容顏還帶著絲笑意。
畫雖珍藏完好,但仍能看出上麵附著的一些渾濁白漬。
新舊交替,有些還泛了黃。
畫中女子,正是寧妍妍。
寧妍妍......
我將這名字在心底翻來覆去地念了好幾遍。
視線好像越來越模糊了。
淚熱熱的,順著臉滑下去,有些癢。
難怪不肯讓我進寢殿。
原來是金屋藏“嬌”。
我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
過往柔情摻雜著昨日痛意,揉進淚珠,又滑到唇角。
好苦。
宴遠洲,他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裏是我們初定情意的地方。
那時他不諳情事,隻學著賦了首詩,一筆一畫寫在紙上。
可翻來覆去,卻也隻會那一句。
生生世世待我好。
嘴拙的騙子。
我擦幹淚,把甜羹放在書案上。
一截字格外熟悉。
那頁紙被當做了墊子,承著茶盞的重量。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透過茶漬,勉強看清了上麵內容。
今執雁之手,生死不離棄。
正是他為我作的那首詩。
恍惚間,一陣天旋地轉。
我沒站穩倒在地上,手心又多了幾處擦傷。
頭更昏沉了。
門應聲而開。
二人纏 綿而入。
氣息急促,互探容光,情至深處之時發現了我的存在。
看著跌倒在地的我,宴遠洲眉頭一皺:
“莊不雁,你多大歲數了自己不清楚?”
“一把老骨頭了,還想用這種伎倆狐媚?”
“況且,”宴遠洲嗤笑一聲,“妍妍可要比你美上百倍。”
寧妍妍聽聞此話,溫柔地打圓場。
“莫要因妾吵架,妾會愧疚的。”
宴遠洲似乎很吃這一套。
他大手將寧妍妍攬入懷中,望向我的眼神厭棄無比。
“莊不雁,滾出朕的書房!”
心抽痛不已。
我狠狠掐著手心,竭力讓自己保持著清醒。
宴遠洲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
“還不走?想看?”
“還是想一起?”
宴遠洲手上動作未停,即便同我說著狠話,也不曾分一個眼神給我。
我的尊嚴碎了一地。
我慌不擇路地離開,不敢細聽身後的喘 息之聲。
離開寢殿時,隻覺痛感愈來愈烈。
手心已經被我摳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