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已有五日,我仍住在偏僻的怡蘭軒。
怡蘭軒位置偏僻,連一個宮女太監都懶得往這兒跑。
我坐在窗前思索著下一步。
選秀那日,蕭定權雖留了我的牌子,可至今未召見,也未賜下任何恩賞。
鄭徽音那邊倒是風平浪靜,仿佛我根本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這不行。
我起身換上了一襲素白襦裙,發間隻簪一支銀釵,連耳墜都未戴。
銅鏡裏的女子清麗脫俗,眉眼間卻藏著幾分冷意。
我對著鏡子練習了幾遍表情,直到能完美地偽裝出那副不諳世事的柔弱模樣。
黃昏,我抱著琴,走向禦花園的蓮心池。
這幾日我已摸清了蕭定權的習慣。
他每日批完奏折後,會獨自在蓮心池畔散步片刻,不喜人打擾。
涼亭臨水而建,四周垂柳依依。
我坐在亭中輕撥琴弦。
琴音清冷哀婉,如江南細雨,又如深閨低泣。
我垂眸,指法嫻熟地撥弄琴弦,讓每一個音符都帶著若有若無的愁緒。
一曲過半,我敏銳地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靠近。
沉穩有力。
我沒有回頭,繼續彈奏。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才驚慌地抬頭,裝作剛剛發現有人靠近的樣子。
蕭定權就站在亭外,高大的身影逆著光,金冠下的麵容冷峻如刀削。
我手忙腳亂地起身,琴弦錚地一聲崩斷,鋒利的絲弦劃過指尖,頓時沁出了一絲血。
我倒抽一口冷氣,還未反應過來,蕭定權已大步上前,一把扣住我的腕子。
他的手掌寬大溫熱,力道卻大得驚人,攥得我腕骨生疼。
我被迫抬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雙眸子漆黑如墨,深不見底。
“陛陛下......”
我聲音輕顫,像是受驚的小鹿。
他沒有說話,目光從我的臉緩緩下移,落在了我滲血的指尖上。
緊接著,他做了一個讓我始料未及的動作。
他抬起我的手指,輕輕地抹過那道細小的傷口,血被他蹭了去。
“你叫什麼?”
他開口,聲音低沉冷冽。
我仍維持著那副怯生生的模樣:“嬪妾......慕......”
他淡淡道:“慕朝朝。”
他竟記得我。
選秀那日,他明明隻是隨意地掃了一眼名冊,可此刻,他卻準確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低垂著眼,不敢與他對視太久,生怕他看穿我眼底藏著的算計。
“琴彈得不錯。”
他淡淡道,鬆開了我的手腕。
“嬪妾技藝粗陋,擾了陛下清靜,請陛下恕罪。”
我屈膝行禮。
他盯著我看了片刻,“《棠梨煎雪》......這曲子,誰教你的?”
我指尖微微一顫。
他竟聽出了曲名。
“是......嬪妾的姐姐。”
我低聲道,眼中適時地浮起一層水霧,哽咽道:“她生前最愛此曲。”
“生前?”
他眉梢微挑。
“姐姐已故去數月。”
我聲音更小了,像是強忍哽咽,“嬪妾......思念她,便時常彈奏此曲。”
蕭定權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視他。
“慕朝朝。”
他嗓音低沉,“你可知欺君之罪,當誅九族?”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察覺了什麼?
我正想開口,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宮女驚慌的呼聲:“貴妃娘娘,您慢些!”
我抬眼望去,隻見鄭貴妃帶著一眾宮人匆匆趕來。
她走近後,福身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蕭定權神色未變,隻道:“愛妃怎麼來了?”
鄭貴妃直起身,笑意不達眼底:“臣妾聽聞陛下在蓮心池,特來伴駕,沒想到......”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我身上,聲音陡然冷了幾分,“慕采女也在。”
我立刻屈膝行禮:“嬪妾參見貴妃娘娘。”
她沒叫我起身,隻是盯著我,眼中寒意森然。
蕭定權看了她一眼,道:“慕采女琴藝尚可,朕路過,聽了一曲。”
鄭貴妃柔聲道:“原來如此,倒是臣妾打擾了。”
她說著,伸手挽住蕭定權的手臂,親昵地說:“陛下,晚膳已備好,臣妾陪您回宮用膳吧?”
蕭定權沒拒絕,任由她挽著,經過我時,淡淡道:“退下吧。”
我低頭應聲:“是。”
待他們走遠,我才緩緩直起身,指尖仍殘留著微妙的觸感。
鄭貴妃方才的眼神,像是恨不得當場撕了我。
很好,她果然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