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怡蘭軒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正坐在銅鏡前梳發,青絲散在肩頭,還未挽起,門就被人猛地推開。
“慕采女,貴妃娘娘有令,命你即刻去鳳儀宮問話!”
一個麵容刻薄的大宮女站在門口,眼神輕蔑地掃過我。
我放下梳子,故作惶恐地站起身:“這位姐姐,不知貴妃娘娘召見,所為何事?”
“娘娘的心思,豈是你能揣測的?”
她冷笑一聲,“還不快些?難道要娘娘等你?”
“是。”
我低眉順眼地應了聲,隨手挽了個簡單的發髻,連胭脂都來不及點,就被催促著出了門。
鳳儀宮金碧輝煌,熏香濃鬱。
鄭貴妃斜倚在軟榻上捏著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見我進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嬪妾參見貴妃娘娘。”
我規規矩矩地行禮。
她沒叫我起身,隻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才道:“慕采女,你昨日在禦花園彈得一手好琴啊。”
我低著頭,小聲道:“嬪妾技藝粗淺,隻是隨手一彈,沒想到驚擾了聖駕。”
“隨手一彈?”
她冷笑一聲,猛地將茶盞擲在案上,茶水濺出,打濕了桌布,“本宮看你是蓄謀已久!”
我身子一顫,連忙伏低:“嬪妾不敢!”
她站起身,緩步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打量我:“慕朝朝,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陛下不過是一時新鮮,你這樣的貨色,也配肖想聖寵?”
我帶著幾分哽咽道:“嬪妾絕無此意,請娘娘明鑒......”
她突然伸手,一把掐住我的下巴。
“這張臉,倒是生得不錯。”
她指尖用力,掐得我生疼,眼中滿是厭惡,“可惜,本宮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裝模作樣的賤人!”
我的淚水在眼中打轉,卻不敢落下。
她盯著我看了片刻,鬆開手,冷笑道:“既然你這麼喜歡彈琴,那便跪在宮道上彈吧,彈到本宮滿意為止。”
我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宮道上來往宮人眾多,若真跪在那裏彈琴,無異於當眾羞辱。
她挑眉:“怎麼,不願意?”
我咬了咬唇,低聲道:“嬪妾......遵命。”
申時,我抱著琴跪在宮道中央撥動琴弦,琴音斷斷續續,引得路過的宮人頻頻側目。
膝蓋早已疼得發麻,指尖也被琴弦磨得生疼。
遠處,一陣腳步聲傳來,伴隨著太監尖細的嗓音:“陛下駕到......”
我指尖一頓,琴音戛然而止。
蕭定權的身影出現在宮道盡頭,身後跟著一眾宮人。
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眉頭微蹙。
我連忙俯身行禮:“嬪妾參見陛下。”
他走到我麵前,問道:“怎麼回事?”
我低著頭,輕聲道:“嬪妾......惹貴妃娘娘不快,娘娘罰嬪妾在此彈琴。”
蕭定權沉默片刻,忽然開口:“起來。”
我佯裝惶恐,搖頭:“嬪妾不敢違抗貴妃娘娘的旨意......”
他眉頭一皺,一把將我拽了起來。
我腿一軟,整個人踉蹌著往前跌去,正好撞進了他懷裏。
我慌亂地退開兩步,臉頰緋紅:“嬪妾失禮,求陛下恕罪......”
他眸色微沉,沒再多言,隻對身旁的內侍吩咐:“送她回去。”
鄭貴妃的刁難並未結束。
接下來的幾日,我的份例被克扣得厲害,連炭火都短缺,夜裏冷得睡不著。
膳食也愈發簡陋,有時甚至隻有半碗冷粥。
宮女小桃偷偷抹淚:“小主,再這樣下去,您身子怎麼受得住?”
我搖搖頭,輕聲道:“無妨。”
三日後,我偶然得知蕭定權每日申時都會從禦書房回寢宮,必經西六宮的長街。
而鄭貴妃,每日此時都會去禦花園賞花。
然後,我恰好在長街拐角處,偶遇了剛從禦花園回來的鄭貴妃。
她一見我,眼裏滿是厭惡:“慕采女,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像是被嚇了一跳,慌忙行禮:“嬪妾參見貴妃娘娘。”
她眯了眯眼:“本宮問你話呢。”
我低著頭:“嬪妾......嬪妾隻是出來走走,前幾日在禦花園驚擾了陛下,心中不安,想尋個機會請罪......”
她語氣驟然尖銳,“你還敢提那日的事?”
我瑟縮了一下,像是被她的怒氣嚇到,哭的梨花帶雨:“嬪妾知錯,求娘娘寬恕......”
她冷笑:“慕朝朝,你以為裝出這副可憐樣,就能勾引陛下?”
我搖頭,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嬪妾不敢......隻是那日陛下問起嬪妾的名字,嬪妾怕陛下誤會嬪妾不懂規矩......”
她臉色瞬間陰沉,“陛下問了你的名字?”
我怯怯點頭,又迅速搖頭:“嬪妾僭越了,求娘娘責罰......”
鄭貴妃盯著我,眼中的怒火幾乎要燒出來。
她猛地抬手,似乎又想打我,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了。
遠處傳來了內侍的唱報聲:“陛下駕到......”
蕭定權的身影出現在長廊盡頭。
鄭貴妃迅速收回手,勉強擠出一絲笑:“陛下怎麼來了?”
蕭定權沒理她,隻看著我:“怎麼回事?”
我低著頭不說話,眼淚卻無聲地滾了下來。
鄭貴妃急忙道:“慕采女不懂規矩,臣妾正教導她......”
蕭定權眼神冷了下來:“朕怎麼不知道,貴妃何時掌了宮規之權?”
鄭貴妃愣住了,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開口。
蕭定權沒再看她,隻對我道:“跟朕走。”
當晚,鳳鸞春恩車停在了怡蘭軒外。
太監尖細的聲音穿透夜色。
“慕采女,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