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
莊趕美去的,可不僅僅是公廁。
黃玲的那一腳,把腹瀉了一個日夜,好不容易掛上針水好轉後的他,又生生地踹回了原樣。
不。
更糟!
當時,他慌慌張張地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扶著鼙鼓,踉蹌著從病房中跑出,甚至用上了從未有過的跑步速度。
眼看著公廁就在眼前。
一個背著老人,匆忙往醫院裏跑的男人迅速從他身邊擦過。
倉促間。
老人垂下的手不小心勾到了他的肚子上。
不大不小的一下,卻讓他死死捂著肚子的手下意識地一鬆。
那一瞬間。
他的肚子裏似有什麼迅速奔湧而出。
莊趕美渾身發寒。
他極力捂著鼙鼓,弓著身體,忍的麵目扭曲,冷汗涔涔,也顧不得是誰碰撞了自己,隻扭頭往公廁裏衝。
眼看著公廁近在眼前,他心下微鬆。
可這一鬆。
他身上略有些鬆開的褲子,就再也沒能兜住他後竅狂瀉而出的汙穢。
身下滴滴答答的全是他的噗嗤屎黃色水聲,空氣中慢慢地彌漫起一股子酸臭惡心味兒,路過的人皆目光嫌棄,捂鼻退開。
莊趕美人都傻了。
一時間。
竟沒想起來是繼續捂肚子,還是快點兒衝到公廁上,又或者,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臉,以免被人認出來。
路過的人大多表情也是一言難盡。
在醫院這樣的地方。
病人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失禁還真算不得什麼事。
但一個正常的成年人,眼看公廁就在眼前,卻連這點兒自控能力都沒有,那就值得說道了。
追著他出去的陳琳看到了這一幕,渾身僵直地站在原地,恨不得找個地方,立即躲起來。
莊趕美抬起頭,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陳琳嫌棄的眼。
他心底沉了沉。
也就在這時,有人認出了他。
“喲,這不是咱們機械廠裏大名鼎鼎的莊趕美嗎?你這是......吃錯東西了?我瞅著,公廁也不遠啊,怎麼就拉這兒了?”
這聽著就幸災樂禍的一聲,叫莊趕美渾身僵直。
他整個人顫抖的不行。
說話的人,是他在廠子裏的死對頭,鐘盛。
有他在,別說是醫院這兒了。
隻怕都不用一日,整個機械廠都會知道這事。
這些時日。
莊趕美在廠子裏積極表現,努力討好了車間主任,就盼著年底評選廠子模範優秀工人的時候,能評上。
待明年初,車間原副主任退休的時候。
優秀工人就是他的加分項。
加上他對車間主任與副主任的極力討好和奉承,莊趕美自認,車間副主任已幾乎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一旦他失禁這事兒傳開。
屆時。
別說晉升了,就是在車間裏,他都得淪為一個笑話。
還是帶了屎黃色惡臭味兒的那種。
莊趕美越想越絕望。
偏偏鐘盛一副什麼都不懂的大大咧咧模樣。
他也不嫌臟臭,慢慢湊到莊趕美跟前兩步,單手勾起他的下巴,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再嫌棄的鬆開。
“你這是,遇著事兒了?瞧瞧你那眼下的青黑,再看看......這都失禁了?”
莊趕美鐵青著臉。
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姓鐘的,我怎麼樣,關你什麼事?”
“確實不關我的事,但咱們好歹是工友啊。這麼大的事,我不得想點兒法子替你遮掩些?你放心,我一定不讓大家胡亂傳,免得壞了你的名聲。”
莊趕美哪裏不懂鐘盛的意思。
要按照鐘盛的作風,他還真有可能不會亂傳,但他會照實傳。
莊趕美迅速掃了一眼周圍的人。
除了鐘盛和他手底下的幾個跟班,並無熟人。
他心下微定。
沒熟人好啊。
沒熟人,那隻要鐘盛願意閉嘴,這事就不會被人知道。
思及此。
莊趕美深呼吸了一下,一把拽住鐘盛的衣服問:“你,你想怎麼樣?你說個條件,隻要你別說出去,能答應的,我都答應你。”
陳琳一聽,這還得了?
什麼都敢答應,萬一人家要叫他去殺人放火他去不去?
陳琳忙拉了拉莊趕美的衣服。
莊趕美卻顧不得這些,隻盯著鐘盛,等著他的答案。
鐘盛輕笑:“嗬......這眾目睽睽的,你想的居然是封我的口?你腦子裏的水,是不是太多了點兒?倒不幹淨?”
莊趕美沉著臉,肚子又是一陣叫。
他暗暗咬牙忍著。
心知鐘盛不好說通,畢竟這些年,他們倆一直水火不容,誰也不讓誰。
好不容易抓到他的把柄,鐘盛勢必要咬下一塊肉來。
否則,怎會放棄這樣打壓嘲笑他的機會?
可他沒辦法。
他忙一把拽出陳琳,推到鐘盛麵前:“陳琳,我先去一趟茅房,你來,你跟他談,隻要這事,他不嚷嚷出去,能幫著保守秘密,不讓人發現我的身份,什麼條件都行,你們自己談。談好,你回家裏找一身衣服褲子過來,給我先換上,我回家再重新洗幹淨。”
說罷,莊趕美也沒給人拒絕的機會,一溜煙兒地拖著鬆垮的褲子跑了。
留下一地溢滿酸臭味兒的狼藉。
鐘盛最後應下了沒有,陳琳許了他什麼條件,莊趕美一無所知。
他蹲在旱廁上,捂著肚子。
一瀉千裏的暢快,叫他短暫地忘了剛才失禁的困窘。
不知過了多久。
陳琳給遞了條濕帕子和幹淨的衣服。
等他簡單收拾過,換了一身衣服從公廁回家,重新衝洗幹淨再回到醫院,麵對的,就是前邊被莊父找茬的那一幕。
這一下子,父子倆都憋著氣。
往日裏父慈子孝的那一幕徹底失靈,病房中氣氛沉鬱,沒人說話。
好半天。
陳琳才期期艾艾地問:“大哥,大嫂呢?不是說讓她拿些錢過來交醫藥住院費嗎?她怎麼沒在?去交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