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超英緩緩伸手,想去觸碰她的額頭。
黃玲眼眶濕透。
眼裏是對他的失望和他從未看到過的怨憎。
就在他的手快要觸碰到她額頭的時候,黃玲一把將他的手撥開,戾聲斥責:“滾開,不用你假好心。”
“我......”
“莊超英,你裝什麼?
我有今日,不都是拜你所賜?
我嫁給你十多年了吧,這些年,我吃過的苦到底有多少,你數的過來嗎?
是,你是長子,你要做孝順兒子,你要對你爸媽負責,那我和孩子們呢?
你對我們就沒有責任?
這些年,你家裏處處為難,你就隻會叫我忍忍,隻會說你是長子,我是長嫂,得多擔待點兒。
可你知道嗎?
他們敢這麼肆無忌憚地欺負我,那是你縱出來的啊。
莊超英,你但凡為我說過一次話,為我出過一次頭,你爸媽都不敢對我動輒打罵威脅,你,你們憑什麼?”
黃玲一句接一句,幾乎就沒給莊超英說話的機會。
而實際上。
這些情緒,這些話,其實也是積壓在‘黃玲’心裏多年的了。
黃玲也不想一次次地鬧。
既然這一次觀眾人都到齊了,她索性就把老莊家的臉麵,徹底撕開,把莊超英的偽善和懦弱,徹底踩下來。
看莊超英呐呐地沒開口,黃玲卻不想放過他。
她委委屈屈地撇開眼角落下的淚,繼而控訴:“怎麼不說話了?沒話說了?不叫我忍了?”
“我,阿玲,要不我們回去再說吧?”
莊超英拉住她的手,回頭看了眼他爸媽,又看了眼門邊遲遲未散的人,放軟了姿態,盼著她能稍稍平靜下來。
黃玲偏不如他的願。
她一把揮開他的手,控訴道:“回去說?為什麼要回去說?回去我有說的機會?怕不是還沒張口,就要被你爸,你弟打死了吧?
莊超英,我是真欠了你們的嗎?
啊?我今天在外邊忙了一日,回到家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聽到家裏出了事,立即著急忙慌地就趕過來了。
即便昨晚我太生氣,跟爸媽吵了幾句嘴,但我是真把爸媽,把你們都當作是我的親人啊。
可是你們呢?
你們隻關心我昨晚給你們做的飯菜鹹了點,覺得是我蓄意報複,隻想著打我,你爸就算了,可你弟呢?
我是他大嫂啊。
你總說長嫂如母。
可他一看到我,口吐汙言穢語,沒句尊重不說,拿著凳子就要砸我身上。
要不是我反應快,這會兒躺病床上的,就該是我了。
如今,你弟去上了廁所,你爸倒是接替了他,繼續對我動手,而你呢?
你就隻看得到你爸媽,你弟他們,何曾多看過我一眼啊?
你但凡多看我一眼,就會看到我身上的狼狽和額頭上的傷,可你沒有。
不僅沒有,你還是隻關心你爸媽受傷了沒有,隻會叫我忍,叫我讓......甚至,你這麼多年,大半工資都給了你爸媽,而我辛苦維持家裏開支,省吃儉用才省出你爸媽昨晚一頓飯錢。
你呢?
連問都沒問我接下來該怎麼過,就隻會叫我拿錢過來,你真的就是,不把人欺負死不甘心啊?
哈,今日,不,從今往後,我黃玲還就不忍,不讓了,再也不會讓了......”
莊超英被說的一臉菜色,半句都反駁不了。
黃玲倒是越說越有勁兒。
雖說是為了演一場大戲,但她口中這些,何嘗不是‘黃玲’深藏多年的苦悶和對莊超英的怨懟?
這麼多人看著,莊超英情緒明顯也不對。
有莊母壓著,莊父倒是斂了脾氣。
病房裏。
沉悶的氣氛在悄無聲息地蔓延。
也不知過了多久。
有人上前一把摟住渾身顫抖,哭的不能自已的黃玲。
“玲姐是吧?雖說咱們這兒不興離婚這事,但被打這種事,他們能打你第一回,就必然會打你第二回。
你有句話說的很對,但凡莊老師能為你說句話,為你出那麼一次頭,他們也不敢這麼對你......
咱們女人啊,還是得硬氣點兒。
莊老師既然隻想做一個孝順兒子,友愛的大哥,那你,就做好自己......”
黃玲很驚訝。
病房外圍著的人,看熱鬧的居多,摻和到這事兒上的人卻是寥寥。
她沒想到,會有人直接上前摟住她。
更沒想到,會有人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愣愣抬頭。
眼前說話的女人長得很好看。
她有著一頭燙過以後,微微卷曲的長發,發上用一個棕色的發箍固定著往後梳。
上身穿的是一件白綠花色的襯衫,外邊披了件灰色寬鬆款針織外套,下身則穿著一條白色棉褲,脖子上則戴著一條珍珠項鏈。
整個人看起來時尚漂亮,又不失柔和。
黃玲正要說什麼。
莊父粗魯卻不耐煩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你誰啊,有你什麼事兒,你就在這兒叭叭?”
女子不爽了。
她美眸圓瞪,絲毫不客氣地道:“我啊?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棉紡廠二車間宋瑩。”
病房中又是一陣沉默。
宋瑩是棉紡廠裏出了名的刺兒頭。
放眼整個棉紡廠,大家都知道一個定理,那就是,惹誰都不能惹宋瑩,因為她有事,是真的會上的。
對著她,別人恨不得能離遠點兒。
倒是黃玲滿臉驚喜。
真就是宋瑩啊?
長得是真好看啊,不愧是她未來的好鄰居,好閨蜜,好親家。
黃玲眉間緩緩綻出一抹笑。
她的目光朝宋瑩身後掃了眼,那裏邊,有一個長得方方正正的男人尷尬又靦腆地朝她點了點頭。
既然前邊這位是宋瑩,那後邊這位,就是林工了?
黃玲若有所思地垂了眼眸。
看來。
她的穿越,還真就引起了不一樣的蝴蝶效應了?
棉紡廠並不小。
宋瑩和黃玲不在同一個車間。
雖說她們二人各有各的記憶點(黃玲一直是車間模範,宋瑩則是廠子裏的刺兒頭,也許都聽說過對方名號。
但她們私下裏,還真就不認識。
劇中黃玲和宋瑩真正認識,是在兩人分到了同一個小院,搬家以後。
也就是說,要按照原定的軌跡。
黃玲和宋瑩會在幾個月後的元旦假期,因為搬到一起住而認識。
現在卻提前了。
不僅提前,宋瑩還直接為黃玲出頭,說出了那樣一番話。
在這個勸和不勸分的時代。
宋瑩那番話,其實有勸分之意。
隻不過她說的比較隱晦。
大概是她身後的人給了她提醒,以至於她沒有說的這麼直接。
要按照她的性子。
家暴的男人是不能要的。
縱容自己的家人對妻子家暴而無動於衷的男人,更是可怕。
前者動手而得一身罵名。
而後者。
也‘動手’了,但對方不沾惹半分晦氣,反得一身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