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恰逢中秋佳節,宮中循例設宴,百官朝賀。
陸之問身為首輔,自然一早便入了宮,府中無人管束。
在蕭煜、霍青、陸之問這三個男人之中,也隻有陸之問,會給予我一定程度的自由.
隻要我不試圖逃跑,不做出任何有損他顏麵的事情,他便不會過多幹涉我在府中的行動。
我換上一身早已準備好的素色布衣,悄然避開府中的下人,來到了位於京城西郊的大佛寺。寺廟建在半山腰,香火鼎盛。
我熟門熟路地來到後山一處僻靜的佛堂。
這裏,是我這八年來在中原唯一的慰藉與寄托。
佛堂內光線略顯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檀香氣息。
我跪在冰冷的蒲團上,雙手合十,閉上雙眼,開始虔誠地祈禱。
我長跪不起,任由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
佛堂的老住持不知何時走了進來,他須發皆白,麵容慈和,眼中卻帶著一絲悲憫。
他緩步走到我身旁,輕聲道:“阿彌陀佛。施主,您在這佛堂之中,誠心供奉長明燈,曆時八年,風雨無阻,於今日,終於將九百九十九盞全部點亮了。”
我緩緩睜開雙眼,看向那一排排靜靜燃燒的燭火。
每一盞燈,都代表著我在這異國他鄉度過的一個個絕望的日夜。
眼中沒有悲喜,隻是一片空茫。
我對住持深深一揖,聲音沙啞:“多謝住持提點,晚音銘感五內。”
住持合十還禮,目光平和而深邃:“老衲在此寺修行已近六十載,施主是老衲所見,唯一一位能憑一己之力,在這佛堂中點亮九百九十九盞長明燈的香客。不知施主所求何事,所為何人?”
我的思緒,瞬間飄回了遙遠而蒼翠的南疆,想起了故鄉連綿起伏的竹林,想起了山間清澈見底的溪流,想起了族人們爽朗的笑聲,更想起了那個明朗如朝陽般的少年。
我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翻湧的情緒,輕聲回答:“晚音為一位故人祈福,求他此生平安順遂,喜樂無憂。也為我自己......求一個了斷。”
我自幼寄養在南疆七皇子慕容珣府中,慕容珣指天為誓,此生必娶我為妻。
我信了,可就在我十六歲那年,南疆國破,都城遍染血色。
他不得不親自將我送往中原。
他曾緊緊握著我的手,在我耳邊泣血低語,無論我身在何方,他一定會找到我,帶我回家。
我亦信了,而這一等,便是八年。
八年來,這渺茫的希望,支撐著我,度過了這暗無天日、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