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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宴，皇宮之內燈火璀璨，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我隨陸之問入席，坐在他下首的位置。

席間的珍饈美味於我而言如同嚼蠟。

正當氣氛熱烈之時，高坐龍椅之上的皇帝，目光卻穿過重重人群，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帶著一絲莫名的探究，讓我背脊不由自主地一緊。

“晚音。”

皇帝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殿內所有的喧囂。

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集到了我的身上。

我心中一凜，強壓下心頭的慌亂，緩緩起身，走到殿中，盈盈下拜：“臣女林晚音，叩見陛下。”

皇帝微微頷首，語氣聽不出喜怒：“平身吧。朕聽聞，你在我中原已過八載。月前，鴻臚寺曾上奏，言你貢期將滿，已有意返回南疆故土。”

“隻是，朕也聽聞，京中似乎亦有青年才俊對你青睞有加，暗生情愫。”

“不知你可有心儀之人？若有，不妨今日說與朕聽，朕便可為你做主賜婚，也算成就一段金玉良緣，全了中原與南疆的和睦之誼。”

他的話音不高，卻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千層漣漪。

我能感覺到，數道銳利的目光同時落在了我的身上，有探究，有審視，也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知道，這其中，必然包括了蕭煜、霍青和陸之問。

我心裏一緊，但臉上還是帶著得體的笑容，起身行禮：“陛下謬讚。晚音區區貢女，身份卑微，何德何能，敢勞陛下聖心，為晚音主理婚配之事。”

“中原風土人情雖好，然故土難離，父母在堂，晚音日夜思念。”

“隻盼貢期一滿，便能早日回歸故土，以盡孝道。至於感情之事，晚音從未敢奢望。”

回到南疆，這是我八年來，日日夜夜都渴望著的。

我小心翼翼，不敢露出一點破綻。

皇帝聞言，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輕笑。

他端起麵前的酒杯，淺酌了一口，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過不遠處的蕭煜、霍青和陸之問。

“哦？如此說來，倒是朕多慮了。不過，朕倒是聽聞，皇兒、霍愛卿、陸愛卿，你們似乎都對晚音頗為上心啊。”

“外界傳言，你們三人皆對晚音郡主一往情深，甚至曾為博佳人一笑而暗中較勁，不知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蕭煜、霍青、陸之問三人的臉色皆是齊齊一變。

我能感覺到，他們投向我的目光瞬間變得複雜起來，有震驚，有惱怒，也有幾分被當眾揭穿的狼狽。

他們大概沒想到皇帝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提這事。

蕭煜第一個開口，語氣是他平時慣有的那種疏離：

“父皇說笑了。兒臣與晚音，不過是因其與故人蘇氏容貌有幾分相似，故而時常召見，略盡地主之誼罷了。其間並無半分私情可言，還望父皇明察。”

他將“故人蘇氏”幾個字咬得極重，仿佛是在提醒皇帝，也像是在提醒他自己，他之所以對我“上心”，不過是因為我長得像他心中那個永遠無法替代的白月光。

緊接著，霍青也沉著臉站了出來。

他身形魁梧，聲如洪鐘，此刻卻也多了幾分小心翼念：“陛下明鑒！末將一心為國，實在無暇他顧兒女情長之事。”

“臣與晚音，並無深交。外界傳言，純屬子虛烏有！”

他說得斬釘截鐵，仿佛與我多說一句話都是對他的玷汙。

最後開口的是首輔陸之問。

他一向以足智多謀、八麵玲瓏著稱，此刻自然也不會失了分寸。

“啟稟陛下，臣與晚音郡主，僅限於偶爾在府中一同品茗論畫，探討些詩詞歌賦，以慰風雅罷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絕無坊間傳聞的那般不堪。臣一心輔佐陛下，鞠躬盡瘁，早已將兒女私情置之度外。”

他們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否認了。

仿佛承認與我有染，便是玷汙了他們心中那個冰清玉潔、完美無瑕的蘇婉儀。

他們害怕玷汙了那份“純潔的愛”，更害怕自己的名聲被我這個“南疆貢女”沾染。

皇帝聽完三人的辯解，發出一陣大笑，那笑聲中帶著一絲了然，也帶著一絲玩味。

“哈哈哈！原來如此，看來果真是朕聽信了市井之間的無稽謠傳。既然三位愛卿與晚音郡主皆無此意，那此事便就此作罷。”

他端起酒杯，遙遙向我示意。

“既然如此，朕便也不做那強人所難的惡人了。一個月後，待貢期屆滿，朕自會派人備上厚禮，將晚音風風光光地護送返回南疆故土，以彰我天朝上國之仁德。”

聽到“返回南疆故土”幾個字，我的心猛地一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謝陛下隆恩！”

我與他們三個同時跪倒在地，齊聲謝恩。

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因為屈辱，而是因為......終於，終於要解脫了。

這八年的噩夢，這畫皮囚籠般的生活，終於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