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依為命

十一月十四日。

娛樂圈出了一條不溫不火的新聞。

是關於一位女演員疑似背後金主浮出水麵的八卦報道。

或許是因為當事人的咖位不大。

所以，這條新聞沒在主頁麵停留多久，就被其他各種大熱的詞條所覆蓋。

而這條新聞的當事人正躺在雲城下轄縣區的某個私人醫院手術室。

麻醉師例行詢問患者有無藥物過敏史。

檀穎木木的，搖頭答：“沒有”。

麻醉師看了眼手術床上這個戴著口罩卻依然擋不住她過分美麗容顏的女人。

聲音不自覺的放輕了些：“不用怕，手術很快，你感覺不到疼痛的。”

檀穎眼神有些渙散，她輕輕的“嗯”了一聲。

“現在開始推藥，放輕鬆。”

檀穎雙腿分開，頸下的枕頭被取走，上身平躺。

她看著頭頂白色的燈光，閉上了眼睛。

麻醉師做注射的時候，瞥見女人兩個眼角倏然滑落兩行淚水。

見慣了此番景象的她，也止不住心頭起了幾絲感傷。

檀穎的意識在徹底消失之前，她恍惚看到有個小小的影子委屈的和她癟著嘴巴擺手。

然後轉身。

越走越遠。

手術後，她沒有在醫院多停留。

輸完水直接拿著醫生開的藥出了院。

在酒店裏，她蒼白著一張臉靠在沙發上。

把手術單子，出院證明，一一拍照，發給一個沒有備注的微信。

發完之後，檀穎的手不自覺的放在自己的小腹。

淚水再次滑落。

沒過多久，電話響了一聲。

她趕快拿起。

淚水還掛在眼角，檀穎卻笑了。

她收到的信息是一條不到十五秒的視頻。

視頻裏有一個幹癟憨厚的小老頭。

老頭穿著背心沙灘褲，戴著和他溝壑遍布的臉格格不入的寶格麗大墨鏡。

他身後是高聳入雲的椰子樹，還有蔚藍的海水和白色的沙灘。

以及隨處可見的遮陽傘。

小老頭興奮的對著鏡頭比著剪刀手。

“穎穎，穎穎！潛水開心！”

小老頭是個豁嘴，說話不清楚。

他弓腰塌背，被墨鏡遮住了半張臉。

卻依然擋不住皺紋裏都泄露出的喜悅。

檀穎對著這條十幾秒的視頻看了又看。

終於還是忍不住失聲痛哭。

這個小老頭是她的養父，檀立春。

生於立春子時。

跛腳，豁嘴，駝背，一隻耳朵聽不見。

他似乎就是那種身背累世罪孽，好不容易輪回成人，卻還是遭了天神的厭憎。

帶著多重buff來這世間，注定要用一世的苦難多舛來消減前世經年罪業的倒黴蛋。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

卻在二十多年前的除夕，從濕冷的柴草垛下抱回了一個繈褓中的小嬰兒。

又提著家裏唯一的一隻下蛋雞去到村裏生了孩子的鄰居家。

隻為了讓那家的女人給自己撿來的小嬰兒吃口奶。

檀立春還用五斤穀子在教書先生那裏給這個小嬰兒求來了一個好聽的名字。

穎。

從那之後，爺倆相依為命。

小時候的檀穎在外麵被小孩欺負了之後會跑回家大哭。

她結結巴巴的說他們都罵她是野種，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每當那時候，檀立春就會把小小的檀穎放在背簍裏。

給她頭上插上兩朵紅山茶花，手裏再塞兩朵白山茶。

然後用佝僂的脊梁背起她。

跛著腳滿村子的晃蕩。

一邊晃一邊還用不怎麼清楚的口音對著家家戶戶吆喝。

“我家穎穎不是撿來的野孩子，是老天爺送給我的寶貝！我們穎穎是我檀立春的心肝寶貝！”

他一遍遍的重複著一樣的話。

檀穎就那樣把玩著鮮豔的山茶花，一晃一晃的在檀立春單薄彎曲的脊背上沉沉睡去。

漸漸長大。

檀穎在高中時候被老師發現異常的音樂天賦。

老師興奮的表示要好好培養她走藝術生這條路。

可是檀穎想都沒想就斷然拒絕。

老師直呼可惜。

幾番思量，終於還是私下裏聯係到檀立春，表達了想法。

檀立春高興的不行，他知道檀穎拒絕肯定是怕給他帶來負擔。

於是，他偷偷賣血給檀穎買了一把吉他。

檀穎大哭一場。

後來，她就是背著那把吉他，帶著夢想北上進了大學。

後來又因緣巧合入了演藝圈，登上了大銀幕。

沒有檀立春，就沒有檀穎。

檀穎知恩圖報。

她每次隻要想到自己的養父，都會熱淚盈眶。

後來她開始賺錢了，就給檀立春蓋了新房子。

她還要把他接到北城，可是被檀立春拒絕。

他說家裏住習慣了，到大城市不自在。

可是，檀穎知道，他是怕自己給她丟人。

於是，她隻要一得空就會回家看他。

此時，檀穎看著手機裏開心的像個孩子的檀立春，心頭湧起陣陣後怕。

因為她差一點就要失去她親愛的小老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