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穎沒有回瀾翠灣那棟她和沈潯住過的別墅。
盡管那套房子已經在一年前劃到她名下。
她的行李已經在沈潯不在的這幾天裏收拾好寄走了。
剩下的還有一個大行李箱,此時就在酒店房間裏。
她回到酒店。
關上門的那一霎那,這些天一直提著的那口氣,終於還是泄了。
她渾身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般,靠著門滑到了玄關的地上。
一顆伶仃的心,似孤舟在翻騰著巨浪的黑色海麵孤寂的飄浮。
檀穎覺得暈眩。
她用雙手遮著臉。
指縫裏瞬間潮濕滿溢。
到底是心事太重?
還是眼眶太淺?
她以為她這幾天已經哭的夠多了。
她以為她已經沒有眼淚了。
她以為她已經做好麵對這個結果的準備。
她以為,她沒那麼傷心的。
不過是早就命定的結果終於來臨了而已。
沒什麼值得痛哭流涕的。
可是,為什麼這種鹹澀的液體還是止不住的從她冰冷的血液中擠壓而出?
暈染了她滿腔的悲傷。
檀穎從一開始的小聲抽噎。
然後放開手任憑自己涕泗橫流。
到最後,她哭的披頭散發毫無形象。
她哀嚎著,把壓抑在胸腔中的傷慟全部化為淚水。
整個過程像是經曆了半個世紀。
可是,牆上的分針也僅僅隻挪動了八分十二秒。
檀穎用七年的時間,不顧一切的去愛沈潯。
最後用八分十二秒,以痛徹心扉的悲鳴,祭奠了自己孤注一擲飛蛾撲火的愛戀。
十八歲到二十五歲。
從癡純懵懂,到溫婉綽約。
檀穎的整個青春,幾乎都密密麻麻填滿了“沈潯”二字。
那個男人,就像是一場迅疾,不定,卻潮濕的風。
無孔不入了檀穎最炫彩生動的人生。
他用情做墨,以愛為毫。
就那樣在檀穎空白的心田勾勒出了濃墨重彩的篇章。
說不清楚她是何其有幸?
還是何其不幸?
就那樣在不懂情為何物的年紀。
愛意萌芽初生。
碰上的便是沈潯這樣的華章。
於是,她幾乎是全軍覆沒的做了他的俘虜。
可,人縱有萬般能耐,也敵不過天命。
一念嗔心起。
百萬障門開。
自從察覺出沈潯身份不一般之後。
檀穎承認,是她貪心了。
那時候的她還是過分天真。
總以為相愛能抵萬難。
可,她到底是太年輕了。
人生路漫漫。
多有羈絆。
隻有相愛,怎麼能抵萬難呢?
檀穎沒有過多的縱容自己。
她已經任性了那麼多年。
整個青春懵懂,都充斥著孤注一擲的勇敢。
她沒什麼好遺憾的。
她唯一的錯,是後知後覺。
這場博弈的結局,在開棋的那個瞬間,早已注定。
現在的結果,無非是為了驗證四個字。
落子無悔。
是時候了。
檀穎從地上蹣跚爬起進了浴室。
龍頭被擰開。
水流嘩嘩流淌。
似她逝去再也不能追回的青春年華。
驀地,她從鏡子裏看到自己左邊耳垂上光禿禿的。
她的心驟然一縮。
視線本能的看向洗手池周圍。
然後,她莽莽撞撞的衝出洗手間,跪到玄關地毯上仔細找尋。
某一刻,檀穎停止了動作。
她的眼神空洞了幾秒。
隨即勾了勾唇角。
算了。
算了吧。
再次從浴室出來,檀穎的臉上除了紅腫的眼睛,已經看不出什麼其他的不妥。
她的兩隻耳垂都光禿禿的。
她戴上墨鏡帽子口罩。
拉著行李箱出了酒店,直奔機場。
直到飛機升上高空。
檀穎才隔著墨鏡透過舷窗看向地麵漸趨漸遠的城市燈火。
她在心底和自己說。
北城,檀穎和你再見了。
三個多小時後,飛機落地雲城。
檀穎走出機場。
東方昏暗的雲層中,已經有微光透出。
她知道。
不久之後,那輪紅日終究會衝破沉霾的桎梏。
冉冉升起。
再次照耀相隔兩千多公裏的兩個天地。
隻不過,遙遠的北方,不再會有她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