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吃完年夜飯。
因為家裏剛賣了豬,飯桌上比往年多了些葷菜,爹和幾個叔叔伯伯喝的酩酊大醉,娘也和姑姑嬸嬸拉著家常。
我無聊的,迷迷糊糊的在裏屋快要睡過去。
鞭炮聲中,大黃的叫聲若隱若無。
「汪!汪!汪!!!」
大黃叫聲愈加明亮,帶著一絲急促。
不對啊,今晚我記得娘給大黃喂食了呀。
我揉揉惺忪的眼睛,翻身趴在窗戶上往外一瞧。
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椎瞬間遍布全身,我整個人如墜冰窟。
兩秒後,我這屋發出了驚恐無比的慘叫。
「瓜娃子,怪叫個啥!」娘低罵了一句,沒有管我繼續和姑嬸們聊著剛才的話題。
「哎,老劉家的女娃是不也老大不小了,我跟你們說.......」
我又發出了一聲尖叫。
娘似乎也聽出了不對勁,快步來到我屋。
見我愣愣看著窗外,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臉色登時慘白一片,手裏半拉瓜子散落一地。
猛地一拍大腿,娘腳步踉蹌著衝了出去。
外屋的人見我娘這樣,也神色狐疑的不再閑聊,跟著來到了院子裏。
空氣中彌漫的除了鞭炮的硫磺味,還有濃濃的血腥味。
豬圈裏,不知名的內臟和泥土攪在一起被踩的稀碎,一頭大白豬哼哧哼哧的啃著食槽裏一具血肉模糊的肉塊,而散落的衣服碎片,可以辨認出正是哥哥過年才換上的新衣裳。
豬嘴猩紅一片,甩了幾下肥碩的大耳朵。
「幺兒!!」娘瘋了般上去用拳頭捶著那頭大白豬。
砰!!!
年三十的煙花在遠方夜幕猛地炸開,淹沒了娘聲嘶力竭的哭喊聲。
瞳孔裏,天空的絢爛和眼前的猩紅逐漸相互融合、吞並、蠕動,刺激著我的每一根神經。
我徹底昏了過去。
再度醒來,已是第二天晌午。
「哥!我哥呢?!」
我回想起昨晚的一幕,驚慌的大聲呼喊著。
房間內,爹鐵青著臉,把煙袋往桌子用力一磕。
「過些日子,豬化化食,就低價賣了」
「化化.......食?」
我隱隱作嘔,頓時胃裏一陣翻騰,忍不住翻身下炕去吐了。
屋裏娘和爹在爭吵。
「不行!那是我的幺兒!你不能賣!」
「那是畜生!幺兒已經被它吃了,賣了豬還能回回本!」
「不!那就是幺兒!!」
最終,在娘的強烈堅持下,那頭豬暫時留了下來。
但爹嘟囔著等豬再長長肉,還是得賣出去,不能白養這麼大。
爹囑咐當晚在我家的親戚們千萬別說出去,不然這豬就不好賣了。
對外人,我們都說是送我哥去城裏的親戚那看病去了。
但從那天起,我就感覺那頭大白豬似乎不一樣了。
它經常一動不動的盯著我們一家人,就像在發愣,和我哥之前盯著豬圈的樣子很像。
這讓我很害怕,似乎那就是哥,但哥變成那個樣子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我和娘說了,娘罵我沒良心,說我不認得哥了。
可是,那頭豬根本就不是我哥啊。
娘倒是真的把它當成我哥了。
在豬圈裏給它單獨隔出來一塊地方,每天給它精心打理梳洗,還經常會跟它說說話。
我覺得娘有癔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