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供桌前,重新燃起了線香,拜了三拜。
“你不是要找孩子,他們都在這。”
周回死死盯著那兩塊牌位,不可置信地搖頭:
“不可能,我明明交代他們藏好的。”
“是你!你總抱怨我回家次數少,就聯合外人編排這種蠢事!”
我迎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周回,孩子能不能活下,你心裏當真沒數嗎?”
周回目光躲閃了一下。
一個穿杏色衫子小丫頭,突然慌慌張張跑進來:
“周大人,你快去看看夫人吧,她又腹痛了!”
周回臉色驟變,顧不得與我分辯,隻留了一句:
“我回來再跟你算賬。”
“不用算賬,我們和離吧。”
周回嗤笑一聲,連頭都沒回。
從前他這般慌張奔走,定是為了我。
那年我染了風寒,他冒雨跑遍全城尋醫問藥。
如今同樣的急切,給的卻是另一個人了。
我望著漸漸燃盡的線香,忽然覺得何其悲涼。
曾經,我就是被他這副重情重義的模樣騙了心。
那年黃河決堤,我與母親隨著逃荒的人群流落至此。
母親染上了重病,我年幼無力照料。
萬幸有周家好心收留。
比我年長兩歲的周回,很照顧我。
做好飯都先盛出來讓我吃。
知道我喜食蜜餞,就偷偷上山打獵物,換了錢買來給我。
後來周家有意讓我嫁給周家大郎,是周回跪在祠堂前立誓:
“兒子此生非蘭溪不娶。”
母親看著我有了依托,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也是周回陪著我走出了喪母之痛。
婚後我們有了一對龍鳳胎,他中舉那日抱著兩個孩子說:
“爹爹要讓你們當最風光的官家小姐、公子。”
我晝夜操持家務,照料公婆孩子,生怕耽誤他看書的時間。
卻不知這些省下來的時間,全被他用在不該關心的事上。
自從周回長兄意外離世後,他便日日往柳氏院裏跑。
我親眼見過柳氏為他擦汗,也看到他們共飲一杯茶水。
可我終究什麼也沒說。
想著柳氏剛喪父,本就容易被說三道四。
妯娌間都不體恤,豈不是要逼得她懸梁自盡。
可我的寬容,竟讓我一對兒女,遭了殃。
哪怕害死了他們,周回心裏也沒有半分愧疚。
還要繼續算計我。
如今兩世輪回才看明白。
他滿口的仁義道德下,藏著的不過是個自私虛偽的懦夫。
供桌上的靈位映著燭光。
念念和昕昕的名字刺得我眼眶發疼。
他們的父親此刻正守在別人床前。
而他們的母親,終於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