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蹌地推開偏院的門,謝景明的臉上布滿紅疹,說著胡話。
「到底怎麼回事?」我掃過每個奴婢的臉,我不信他們有那個膽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貼身小廝拿出包裹嚴密的奏折,「小姐,公子他執意要去亂葬崗,帶回來了這個,翻看了一宿......」
翰林院文臣們暗地對裴家調查,起草的聯合上書,原來被他找到了,怪不得我的人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發現。
「都退下,今天的事不準張揚。」
按照醫囑,我仔細地照顧謝景明,事事親為,勉強抗過了危險期。
黑夜裏,燭火搖晃,謝景明呢喃著什麼。
我把被摩挲的脫了線的荷包重新塞進他手裏,他再次陷入沉睡。
後半夜,我終究沒撐住,倒在了床邊。
第七天謝景明才堪堪醒來,「蕊兒?我怎麼了?」
「兄長!你終於醒了,你感染了天花,菩薩保佑,醒了就好。」蕊兒驚喜地攙著他靠在床頭。
「我印象裏一直有人在身邊照顧,這次多虧你了。」謝景明感恩地看著她,蕊兒害羞地低頭。
「命還挺硬,這都沒死。」看到我進來,謝景明臉色一變,十分難看。
「謝景明,我勸你不要再自尋死路,你找到的東西我已經燒了,沒人能忤逆裴家。」
謝景明猛地抬頭,破口大罵,「奸臣當道!國將不國!裴春和!除了我,還有千千萬萬的人在反抗!你燒得了一本,燒得了千千萬萬本嗎?」
「省省力氣吧,明天可要接著去拉磨。」我冷哼一聲離開。
強忍著走出院子便沒了意識,隻記得最後玲瓏的驚呼。
我被傳染了,半個月高燒不退,腿上的舊傷也一並複發。
等快好全的時候,已經入夏了。
「小姐,這幅畫公子臨摹了無數張,如今您為他求來了真跡,他肯定開心。」玲瓏的話剛說完,我們走到了門口。
門半開著,謝景明不斷嘗試從輪椅上站起來,一次又一次,蕊兒在旁邊協助,兩人偶爾眼神對視,你儂我儂。
「小姐,蕊兒她竟然......」
「不怪她,我說過,她必須要讓謝景明愛上她。」
嘴上雲淡風輕,心口卻像被人劃了無數道口子,密密麻麻的疼蔓延至全身。
謝景明暼見了門外的我,伸手攬蕊兒的腰,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我咽下苦水,勉強扒著門框才能站穩,看見我的失態,他閉上眼加大了力度,蕊兒被親得腿發軟,靠在他身上。
「畫留下,我們走。」
我轉身回屋,每一次呼吸都像一道冷氣直逼內臟。
還沒走進,院外站滿了帶刀侍衛,裴文坐在主座上氣定神閑地喝茶,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向我,「女兒,你養的狗似乎不太聽話。」
「父親,一切都已處理妥當,絕不會耽誤父親的大事。」
他站起身,倏地轉為笑臉,伸手虛扶,「和兒,為父自然信你,聽聞前段時間你疾病纏繞,為父實在擔心,特地尋了巫師來給你驅邪。」
「父親,孩兒並未......」
「大巫師,有勞了。」裴文轉向一旁作揖。
巫師嘴裏念念有詞,裝神弄鬼地往地上撒了一把黍麥,斷斷續續地鋪出一條路,直通向謝景明的住處。
蕊兒被指出是邪祟,裴文在身後盯著我,我藏在袖子裏的手緊握成拳,「來人,上家法。」
一鞭未落,謝景明將蕊兒護至身後輕聲安慰,扭頭對著我,眼裏盡是惡心和嫌棄。
「有本事衝我來!」
裴文挑了挑眉,剛想看場好戲,卻接到了手下的消息,匆匆離開。
他依舊留下了眼線,今天這場戲,必須要接著演完。
我抬手甩下一鞭,謝景明硬生生的挨下了。
「你讓開!她才是邪祟!」
謝景明直視我,一字一句殘忍地說道:
「我不可能讓開,蕊兒懷了我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