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雲錦齋開張那天，我捧著玉珠算盤站在二樓軒窗邊。

趙之夏說這是為我開的鋪子。

盡管我從沒做過生意。

樓下擠滿了看熱鬧的貴婦。

她們翹著染了蔻丹的指尖，對著新到的南洋珠指指點點。

我走下樓去。

街上傳來馬嘶聲。

陸笙摔簾而入，錦袍上還沾著酒氣。

“謝尋真！”他不顧眾目走到我麵前，一掌拍在琉璃櫃上。

櫃中的南洋珍珠被震得簌簌滾落。

“你當真要作踐到這般田地？”陸笙橫眉質問我。

曾經我真是眼瞎心盲了，陸笙這般人物我也看得上。

我撥動算盤，故意讓玉珠撞得脆響。

“陸大人，您是我的什麼人？”我盯著陸笙的臉，皮笑肉不笑道。

陸笙的神情一滯，怕是想不到我敢和他對峙。

從前我被豬油蒙了心，對陸笙當然是百依百順，可是今非昔比。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伸過手掐住我腕骨。

“謝尋真，你以為換個男人就不必死了？”

“我告訴你，到了陰曹地府，你就會被閻王劈成兩半，永世不得安生。”

陸笙惡毒地詛咒我，看熱鬧的人群中也多了竊竊私語。

我卻是從來不信這個的。

“聖人有雲：敬鬼神而遠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趙大人大談虛妄之說，真不知陪太子殿下讀了什麼書。”

我冷笑著甩開他的手，用力將他往後一推。

他一個不穩，摔倒在地上，就如同我那天去見他時，被他推倒在雪地中一般的狼狽。

“你......你，謝尋真，你真是給老將軍丟臉！”陸笙咬碎銀牙。

半塊玉佩隨著聲音從他的袖中掉出。

正是當夜被他摔碎的那枚，用金箔拙劣地合在一起。

我踩住碎片輕笑，用力將它碾碎成渣。

“陸大人，覆水難收。”

我不知今天陸笙來找我做什麼，不過眼下可能是他的酸儒性發作，自以為是地來“勸妓從良”。

真是不知所謂。

陸笙還呆在地上時，趙之夏從樓上走下。

他眉目俊朗，風度翩翩，搖著折扇將糖漬梅子喂到我嘴邊。

陸笙猛地站起，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趙之夏，你不過是個......”

“是個奸商。”

趙之夏笑著擋住自己的半張側臉。

“可比不得陸大人，日日伴太子讀書。”

陸笙最忌諱別人提他太子伴讀的身份，雖然麵上風光，但在市麵上可流傳著不少斷袖之癖的話本子。

這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看他踉蹌著扶住門框，趙之夏抬腳碾過那枚玉佩的殘渣。

“陸大人回吧。我家夫人不歡迎你。”

陸笙的神情晦暗不清，但能聽見旁觀者的竊竊私語。

不出一日，今天這好戲就會傳遍京城。

隻是不知是我被唾棄，還是陸笙被嘲笑。

可趙之夏走近我，將腰間的玉牌放到我的手心。

“從今以後，我趙府就是夫人當家了。”

我摸著玉牌上的紋路，知道這是禦賜的寶貝。

得，現在又要加上一條，趙之夏色令智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