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林霧雪是真的忍不住了,那種如有實質的血腥味侵襲著她的每一寸感官,她甚至顧不得體麵,撲在桌邊幹嘔得昏天黑地。
霍息沉的臉色越來越沉,單手將人拽起來,嘴角帶著惡劣的嘲弄,“怎麼?你也懷孕了?那豈不是雙喜臨門?”
又是輕飄飄的譏諷。
十年相守的丈夫就這麼堂而皇之地下她的麵子,林霧雪瞪著赤紅的眸子凝視著霍息沉。
果然,她孩子的父親就不該是這幅惡劣玩味的嘴臉。
“想多了,我沒這份福氣。”
林霧雪錯開了目光,她怕再多看一眼,怨恨交織的情緒就藏不住了。
霍息沉聽不得這種話。
他們結婚三年,夫妻生活和諧,怎麼就不能有孩子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
暴戾的因子在胸腔裏發酵,霍息沉看著林霧雪麵無表情的側臉,嗓音微顫。
霍雲霆無視二人的硝煙,泛著冷光的銀色餐具上倒映著他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你們也老大不小了,當年還是跟晴雪前後腳進的門,眼看晴雪的孩子都四個月大了,你這肚子也該爭氣點。”
“嗬......”
林霧雪的嗤笑在肅穆莊嚴的餐桌上顯得格外突兀,她徹底忽視眾人眼神裏的錯愕,歪著頭天真偏執地看著霍雲霆。
“爸,你記岔了吧,哪裏是什麼前後腳,分明就是同一場婚禮。”
財力雄厚的霍家就因為沈晴雪腦袋發熱的一句話,把本該各自隆重的兩場婚禮硬生生湊在了一起。
同樣的禮服,同樣的場地,同樣的流程。
哪怕對上外人惡意揣測的打趣,兩家長輩也是笑談一句年輕人喜歡。
那是年輕人喜歡嗎?分明就是沈晴雪假借著好事成雙的由頭公然宣揚她對自己小叔那點見不得光的齷齪心思,偏偏最重規矩的兩家人還都由著她。
林霧雪當時是戀愛腦上頭了,半點沒計較。
就是不知道身著霍息煬同款禮服的霍息沉,挽著她的手臂站在沈晴雪身邊的時候,那句鄭重虔誠的“我願意”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思緒至此,林霧雪才驚覺這些年的滿腔愛意像極了一場自我洗腦的屠戮,當真是跳梁小醜。
“霧雪,都這麼多年了,你還在記恨當年晚宴開場舞的事情嗎?當時事發突然,又有那麼多賓客在場,我和息沉也是無奈之舉。”
沈晴雪雙手拖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委屈巴巴的樣子襯得林霧雪像極了個欺淩弱小的惡人。
她不說還好,她一說林霧雪倒是想起來了。
婚禮當晚的晚宴,本該跳開場舞的兩對夫婦竟然在有百十號專業工作人員候場的情況下默契地出了岔子。
霍息煬被好友灌得人事不省,她則是被關在了一向以服務著稱的頂奢酒店的廁所。
伴隨著大提琴翩翩起舞的人換成了沈晴雪和霍息沉,至此,沈晴雪費盡心機策劃的偷梁換柱大戲終成。
林霧雪記得,當時配合默契的二人可是收獲了不少不知情人士的祝福呢。
她想著,幹脆把餐具一撂。
“一支開場舞嘛,無足輕重的事情,這麼多年了,你還這麼戀戀不忘嗎,大嫂?”
林霧雪很少這麼稱呼沈晴雪,幽幽的聲音帶著極力偽裝出來的雲淡風輕。
“無足輕重的事?霧雪,那是我們的婚禮晚宴。”
霍息沉唇角緊繃,一字一句地提醒著。
激烈的唇槍舌戰都不足以讓林霧雪露怯,偏偏就是這句。
原來霍息沉知道那是他們的婚禮啊。
林霧雪強忍著心痛呼吸不穩地看著霍息沉,搖搖欲墜得像冬日裏最後的一片雪花。
“重要嗎?我以為看重婚禮晚宴的新郎不會撇下剛剛新婚不到十二小時的妻子和另一個女人接受大家的祝福,難道不是嗎?”
“霧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那麼在意。”
沈晴雪下意識起身的樣子著實惹人憐愛,瞧瞧,她身旁的霍息煬可不就上趕著為她衝鋒陷陣了嗎?
“霧雪,你別太過分了,當年的事情是局勢所迫,晴雪也是為了大局周全,你別那麼不懂事。”
“大哥!”
霍息沉陰鷙的目光從林霧雪臉上掃過,最後落到了霍息煬的臉上。
對上這份淩厲的氣勢,霍息煬也隻能暫避鋒芒。
“我隻是想讓霧雪懂事一點,畢竟是我們霍家的人,總是揪著些陳年舊事未免有失體麵。”
霍息煬幹巴巴地解釋著,甚至都不敢正視霍息沉的目光。
外人豔羨霍息煬手握家族掌家大權,可隻有自己人知道,脫離家族企業另立門戶的霍息沉才是霍家正兒八經的話事人。
“霧雪體不體麵的,輪不到別人說三道四,退一萬步講,就算她偶爾有失分寸,誰還敢不縱著她嗎?”
霍息沉這態度分明就是要護犢子,可林霧雪卻隻看到了兩個男人的劍拔弩張。
為了她嗎?她自認沒這麼大的本事,更多的怕是霍息沉借著維護妻子的幌子,跟沈晴雪名正言順的丈夫暗自較勁罷了。
她和霍息煬,都成了霍息沉和沈晴雪的陪襯。
林霧雪強忍著惡心站了起來,椅子劃過地板發出的刺耳銳鳴為這場鬧劇畫上了一個句號。
“爸,我身體確實不太舒服,就不在這兒礙各位的眼了。”
她說走就走,把一屋子的人晾在了後麵。
這頓飯確實吃不下去了,霍息沉灼熱的目光一路追隨她的背影,身體也跟著腦子做出了反應。
“你要幹什麼?她不懂規矩,你也這麼沒禮數?”
被小輩的駁了麵子,霍雲霆一掌拍在了桌上。
霍息沉隻是淡淡一眼,他做事全憑心情,哪怕是親生老子,他一樣不用看對方的臉色。
“你們慢慢吃,我先上樓了。”
他大步流星地追逐著林霧雪的步伐,骨節分明的手指鬆了鬆領帶,輪廓分明的臉已經冷得能掉出冰碴子了。
伴隨著一聲巨響,那道門毫不意外地沒能攔住霍息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