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雪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霍家下到門,上到人,果然都是不堪托付的。
粗重的呼吸停在了床邊,霍息沉到底還是壓製住了噴薄而出的怒火。
看著床上小小的一團,心裏沒由來的煩躁。
她怎麼又瘦了?
霍息沉垂眸消化著情緒,俯身圈住林霧雪的動作帶著小心翼翼的占有欲。
“我到底是哪裏做得不夠好?你到底還有哪裏不滿意?”
刻意放緩的嗓音近乎哀求的嘶啞,霍息沉第一次覺得這麼無力。
林霧雪睜開了通紅的眼睛,背對著霍息沉沒有轉身。
“是啊,我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呢,刷不完的黑卡,體麵的婚姻,還有哪怕已婚三年還是有人覬覦的優越丈夫,霍家施舍給我的夠多了,我該知足的,是嗎?”
話音未落,眼前的畫麵天旋地轉,霍息沉欺身而來,禁錮著林霧雪的雙手。
“林霧雪,我們是夫妻。”
他叫了全名,林霧雪知道,這是警告。
她不甘示弱地看過去,霍息沉眸色深沉如墨,似乎還藏著股淡不可見火苗。
“夫妻嗎?”
林霧雪的目光漸漸失焦,回答她的是霍息沉和沈晴雪時常出雙入對的身影還有當年沈晴雪哀愁傷感的一句,“小霧,他已經不愛你了,對你隻是責任。”
責任?當真比多少帶點情緒的施舍還不如。
看著霍息沉薄唇微動,腎上腺素上頭的衝動驅使著林霧雪推開了他。
她不想聽,如果施舍兩個字真的從霍息沉的嘴裏說出來,那簡直比殺了她還讓人痛苦。
“你出去吧,我累了。”
林霧雪側身回避了霍息沉的目光,抗拒的情緒不言而喻。
霍息沉就不懂了,“老婆,你到底在介意什麼?是當年的婚禮?還是婚禮當晚的晚宴,亦或是那天醫院的產檢?隻要你說,我都可以彌補。”
林霧雪單手撐著床塌,否則那種玻璃碴子帶著倒刺紮進心裏,痛楚深-入骨髓的感覺,真的快將她撕碎了。
“霍息沉,你要記得一句話,覆水難收,離婚的事情,盡快提上日程吧。”
兩天提了兩次離婚,這已經不是使性子的頻率了。
霍息沉感覺全身血液倒流,一下子在腦子裏炸開了。
“不對。”
他緊急叫停了這場走向不太對勁的對話,一瞬間,仿佛剛剛的爭執就是過眼雲煙,除了猩紅的雙眸,一切如常。
“老婆,我去給你端燕窩好不好?”
他說完就要起身,全然不顧自欺欺人的狼狽。
林霧雪懶得計較這種拙劣的逃避,近乎麻木地提著要求。
“雖然沒有婚前財產協議,但我不貪圖你霍家一分一厘,如果你覺得離婚的消息會影響公司股價,你可以跟公關商量著找合適的時間公布。”
“我還是讓吳媽再給你加一點雪蛤,你不是最喜歡了嗎?”
當離婚的信號已經蔓延到財產分割這一步,霍息沉察覺到了,林霧雪是認真的。
他第一次這麼遲鈍,失了先機的人,總歸是要狼狽一些的。
兩個人自說自話,財產分割的細節和燕窩滋補的配方說得有來有往,直到林霧雪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的聲音像銳利的武士刀一般割裂了霍息沉的冷靜,他終於低吼出聲。
“林霧雪,不離婚,你不準說離婚!”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失態,懸在林霧雪身側的雙手差一點又要禁錮住她的肩膀。
可是對上林霧雪空洞呆滯的目光,他的心裏隻剩下了給自己一耳光的衝動。
不對,以前這雙水光瀲灩的眼睛裏滿滿都是熾-熱和歡喜,那種濃烈的愛意滿得都快溢出來了。
可是現在沒有了。
霍息沉感覺心臟驟然收緊,好像有什麼東西悄然離他而去,快要抓不住了。
“老婆,你看看我。”
林霧雪如他所願,隻是冷漠得像在看陌生人。
“如果你對我剛剛說的條款沒什麼意見,我找人擬離婚協議,除了離婚,其他事我都可以配合。”
公事公辦的語氣聽得霍息沉腦子裏嗡嗡作響,每個標點符號都像是剜心的刀子。
他下頜繃緊,眸色驟然冷了下去,沒等林霧雪說完,皮鞋踩在地上,一聲比一聲重,直到門被砰得甩上。
林霧雪看著驟然一空的身側不悲不喜,隻是忍不住想,不過被舍棄一次就受不了了?那她被舍下的千百次又算什麼?算她自輕自賤,活該讓沈晴雪當笑柄嗎?
林霧雪真的累了,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拽著她一頭躺在了床上。
身下某處莫名的凸-起硌得林霧雪倒抽了一口涼氣,她混混沌沌地胡亂一模,一顆不大不小的袖扣落在了手上。
一枚鑲鑽的琺琅袖扣,藍寶石的嵌麵透著深淺不一的光。
林霧雪覺得這東西看著眼熟。
突然靈光一閃,她想起出國前夕,沈晴雪裝模作樣地給她準備生日禮物。
虛情假意的示好是借口,炫耀霍息沉的副卡才是目的。
偏偏兩個人還統一口徑說什麼她的生日宴會理應刷霍息沉的副卡。
所以沈晴雪刷著霍息沉的副卡,舉辦著連蘇棠都沒有邀請的宴會,以給林霧雪挑選禮物為名,給霍息沉裝點了這麼私-密的袖扣。
林霧雪甚至能想象到沈晴雪和霍息沉旁若無人地依偎著將袖口戴上的畫麵。
這枚親吻過他腕骨的物件,此刻成為了最肮臟的證物,精心打磨的棱角變得尖銳,割裂了她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
“混蛋!”
林霧雪哽咽著咒罵,這顆肮臟下賤的袖扣,她一秒鐘都不想觸碰,東西脫手的那一刻,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櫃台上的相框。
定格了她和霍息沉青澀愛意的大學畢業合照,最終還是在林霧雪視線模糊的淚意中碎成了一灘狼藉。
覆水難收,破鏡難重圓,她和霍息沉,終於還是回不去了。
她抓起外套就往外衝,玄關的鏡子一晃而過,映出了一張慘白陌生的臉。
門外的雨下得正凶,冰冷的雨水灌進衣領,像無數細針紮在皮膚上。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著,高跟鞋早已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