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著臉艱難扯出一絲笑,可還沒開口。
媽媽居高臨下瞪著我,難掩怒氣的聲音在土屋裏回蕩。
“好哇,山娃子說你快淹死了,我本不信。
是你阿爸心軟不停勸我,我才匆匆跑上山,沒想到你連山娃子都騙?”
我慌了,急忙扯著幹啞的嗓子解釋:“不是的阿媽,剛剛水真的淹...”
“住口!”
她暴喝道,急促喘著粗氣,似乎在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她蹲下身,隔著鐵柵欄注視著我。
光線昏暗,我看不清她眼裏的情緒。
隻聽她緩和了語氣說道:
“阿蠻,你長大了該懂事了,不然我怎麼放心把族長之位傳給你呢?”
“我本來隻想關你一夜吃吃教訓就算了,但你死性不改,就罰你再呆一天吧。”
我瘋狂搖頭,她卻直接無視我的抗拒背過了身。
“你學習不好我從不怪你,但你不該拿上大學的事來開玩笑,你明知道你阿爸最聽不得這個!”
走之前,她丟下一句話: “晚上我會讓人來接你回家,等我們從鎮上回來,你主動點,跪下給你阿爸敬個茶,認個錯。”
我喉頭哽咽得說不出話。
學習不好?可我年年考第一呀。
是繼父以幫媽媽分擔為由主動攬下教育我的任務,從此媽媽不再管我。
不到一年,我讀書很差還叛逆的形象在寨子裏人盡皆知。
每次我拿回試卷,他總有辦法讓媽媽不相信我試卷上的分數是真的。
幾次後,我想著等我考上好大學,她就信了,便不再往家裏帶試卷。
沒想到,如今我保送清北,她還是不信。
我摟住自己凍到麻木的身體,靠在坑壁上直哆嗦。
感受到身下的暖流,我哭了。
昨夜我喊幹了喉嚨實在是沒忍住喝了口臟水,肚子就一直不舒服,現在終於是控製不住了。
異味彌漫開來,再加上死老鼠留下的腥臭血液,水牢裏臭味熏天。
暖流很快被冰水同化,寒意從我的身體冷到了心底。
我哆哆嗦嗦地掏出藏在衣服裏的小金墜子握緊,祈求阿爸保佑我。
這是阿爸給我留下的最後一件遺物,也是我唯一能藏住的東西了。
好不容易挨到黃昏,到了媽媽說讓人來接我回家的時間。
可媽媽派來的人竟是田二狗!
他有那麼好心?
隻見他戴著口罩手套,從門外拖進來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
裏麵發出虛弱的“吱吱”聲。
“嘔~你是不是拉裏麵了,隔著口罩還這麼臭!”
我羞惱地撇開臉。
“嘖,真不聽話,乖乖淹死不好嗎?害我還要想辦法製造其他意外,真麻煩!”
我氣憤又恐懼,指甲掐破了掌心。
可除了瞪眼也做不了什麼。
“現在這玩意兒可真不好弄,跑了一天才弄到幾隻。”
他正想解開袋子,手機響了。
他漫不經心地摁了外放,媽媽威嚴的聲音響起。
“把阿蠻接回家了嗎?”
“族長放心,我已經把她放出來了,還給她帶了肉粥,她正吃著呢。”
我瞪著他的手機,艱難地張開幹裂的嘴巴,可喉嚨幹啞得發不出聲。
看到我的反應,田二狗挑挑眉得意。
“哎,就是吧,她不肯認錯,對我可凶。”
對麵傳來逐漸加重的呼吸聲,媽媽似乎又氣到了。
繼父安撫的聲音緊接而來。
“阿雅別氣,阿蠻就是還小,愛使性子。”
“都成年了還小?你就慣她吧!”
“誰叫她是咱女兒呢,走,我帶你去夜市逛逛,散散心。”
意識到她要掛電話,我顧不上反駁繼父的話,撕開喉嚨就要大吼:
“阿媽我還關在水牢裏!”
可我隻來得及喊出一個字,對麵就傳來了“嘟嘟”聲。
我咳出一口血,再發不出半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