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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寵枝枝獨寵枝枝
窗窗

第五章

16.

他還是一身黑色長衫,上頭層層疊疊覆著九頭鳥圖騰,一眼看去便感到不容人反抗的威壓。

儲越在我身前站定,目光從我的身上落到我的臉上。

最後他俯身瞧著我的臉,哼笑一聲說道,「近來養得倒是挺好。」

被這麼近距離看著,是個人便會覺得不自在。

我趕忙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儲越深不可見底的眸子變冷。

為了不激怒他,我連忙恭敬行了一禮,「奴拜見公子。」

儲越麵無表情地看著我,隨後將手中的竹簡扔給我,「今日起便來給我念書。」

說著又瞟了我一眼,「不要光是在府裏養著。」

我不知道他語氣裏的陰陽怪氣是怎麼回事。

剛穿來那會兒,路上挨餓挨打,自然麵黃肌肉。

如今氣色比那時好上一些也屬正常。

藏書樓內有一處休息的地方,儲越躺在長椅上閉上眼睛。

我立在一側將竹簡上內容輕聲誦讀出來。

竹簡內容不多,沒多久我便讀完。

他睜開眼睛,「後日祭祀你同我前去。」

我想了想,委婉著開口,「廉國一直以來國庫虛空,稅收也年年征收不足,公子可想過為何?」

「你說。」

「因為人口持續下降。」

許是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儲越挑眉示意我繼續說。

「人口減少,經濟下行。這十幾年間,大小戰役不斷,男子被國家征用,而女子生來如若體弱也被直接棄掉。」

「如今男多女少,比例失衡,不在少數男子而立之年還未娶妻生子。」

「我們路上半月,途徑田地無數,卻荒草叢生,無人耕種。」

我停頓了一下,看了眼他的神色,才繼續往下說。

「發展農耕、重修水利、發展商業可以提高經濟,這無需我多說,大公子高世之才自然知曉。」

「可這些如今卻沒有足夠的人口來實現。」

儲越起身凝視我,我又聞到他身上沉沉的烏木香。

「你想救那些戰俘?」

他一雙眸子深不可見底,「你的膽子比我想的還要大。」

「並非,我與他們非親非故,隻是既已國滅,他們便是廉國子民,留下他們對於提升廉國國力百利、而無一害。」

這是我在找書時,便有的想法。

想要救下這些人,講道德是沒用的。

隻有圍繞經濟實力來說,也許會有一絲可能性,畢竟軍事實力需要經濟來支撐。

藏書樓內靜了片刻。

儲越忽然問,「你叫什麼?」

「秦枝。」

「我是問,家中雙親喚你什麼?」

原身記事起,便是被賣來賣去。

小名沒有,倒是輾轉各家被賜的奴隸名挺多。

秦枝便是最後一家那位小姐賜的。

儲越湊到我耳邊,「那我今後就叫你枝枝。」

男人的氣息吹到耳朵裏,引起一陣癢意。

我皺眉退開卻被他握住手腕輕輕一拉。

雖是輕輕。

我卻幾乎撞進他的懷裏。

在恍然而入的一片墨色和烏木香中,他嗓音低低地說,「跑什麼。」

17.

隨後我的手裏被塞進一個小瓶,「答應你的。」

反應了一會兒,我才知道這是什麼。

是他那日說的祛疤痕的藥膏。

祭祀還是如期舉行了。

我那番話什麼都沒有改變。

儲越讓人專門送來了一件襦裙。

裳群曳地,飾帶層層疊疊,腰間綴著幾枚玉佩,走起路來郎當作響。

儲越扶著我下馬車,誇讚道,「枝枝今日之美,恍如顛湖秋水。」

我沒接話。

因為我已呆愣當場。

恐怕我此生…也不會忘記當下的情景。

那些女子已被折磨得不成樣子,死對於她們來說隻是解脫。

然而,死卻不容易。

就算是死也要被利用到極致。

此刻她們幾人為一組被綁在柴堆之上。

更讓我魂飛膽裂的是——

江應,也在。

他被強迫著拿著火把,就等著巫鬼發令點燃柴堆。

——燒死活人。

就在今早我還在想,不知何時可以再見他。

沒想到現在竟以這種情形見麵。

18.

我的心猛然抽緊,顫抖著看看向儲越,「他還是個孩子,你怎麼能讓他….」

儲越也轉過頭來看著我,徐徐說道,「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想不想做的都已經做了。」

巫鬼手裏拿著龜甲,嘴裏念念有詞。

所有人都在等著這個巫鬼發令。

台上的江應始終垂著頭,我看不到他臉上表情。

隻看到他身體細微的顫抖。

想到上次他還在為國人即將祭祀心裏難過,如今卻要親手去做那個劊子手。

還想到我剛來時,他聽到我說要去見儲越。

小手緊緊地攥著我的袖口,固執地跟在我身後。

心裏忽然湧上萬般無奈,我幾乎心裏恨上儲越。

他何至於如此逼迫我。

「公子可能放過阿應?」

我幾乎哀求他。

儲越靜默不語。

我道,「公子想要什麼,奴皆可奉上。」

儲越終於轉過頭看我,他盯著我的眼睛,「可當真?」

我緩緩點頭。

他深深看我一眼,隨後低下頭,聲音極輕,「我還真是有些…嫉妒他。」

江應被換下,我站在高處,他看不到我。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我才鬆口氣。

這種火燒活人的殘虐場麵,他不瞧見最好。

女人的叫聲撕心裂肺,最後變成一陣陣嗚咽聲。

我從未聽過如此絕望的叫聲。

窒息得讓我喘不過氣來。

燒焦的氣味,嘶力的叫聲,我一彎腰吐得昏天暗地。

身體裏的器官像是都要被吐出來。

一雙大手撫住我的後背,輕輕拍著,

「看不了怎麼不同我說,為你那弟弟開口你倒是痛快。」

嘔吐物吐到了他白色錦袍上,上麵一片臟汙。

他也不在意,拿出帕子給我擦嘴,

「那日你同我說的話,我聽進去了,但要慢慢來,你看到了嗎?今日隻有幾十人,其餘千人我都會都放了,按照你說的來。」

我猛地抬眼看他。

心裏帶著不確定。

「真的?」

儲越笑了一下,手指挑起我臟汙的裙擺,「祭祀通常國君會到場主持。」

他湊近我,「你說今日國君為何沒來。」

那日回來之後我便病了。

得了很嚴重的厭食症,吃什麼吐什麼。

遠遠看見肉,便會嘔吐不止。

即使我很努力讓自己吃東西,身體還是肉眼可見地爆瘦下來,臉色憔悴不已。

儲越每日讓人將蔬菜變著法的做出來,依舊沒有用。

直到四月後,突然而至的一場鵝毛大雪到來。

銅綠山傳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江應——

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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