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多,產房的門終於開了。
「馮萍家屬,恭喜生了個小公子,五斤八兩,母子平安。」
奶奶連念了幾聲「阿彌陀佛」。
爸爸接過弟弟掀開確認過後,笑出一臉褶子。
姐姐早已衝到媽媽麵前,眼裏滿是心疼。
真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誰也不會想到,當他們享受著弟弟降生的喜悅時,我身上的雪又厚了一層。
第一個發現我屍體的,是環衛工人。
警察很快聯係上我爸,起初他當成詐騙電話掛斷,後來電話又打到我媽那裏,仍被他掛掉。
直到我姐也接到電話,他們才意識到不對勁。
我姐被派回家,在發現家裏空無一人之後,她才匆忙趕去警局。
「我們查看了路口的監控,結合你妹當時的身體狀況和天氣,認定她的死屬於意外,你們隨時可以把人領走送去火化。」
姐姐木訥地聽著,然後麵無表情地出了警局,回到醫院時才顯露幾分不安。
媽媽靠在床上,蹙眉確認:「怎麼說,真是你妹?」
姐姐點點頭。
「她......昨天那個來了,警察說她體力不支才會暈倒,再加上下了雪,沒有被人及時發現,才會出意外。」
媽媽沉默了會兒,低聲責備:
「她不說身體不舒服,我們怎麼會知道?是她非要硬撐著,能怪誰?」
我爸拉長著臉,「這個賠錢貨!昨天還打電話來要錢打車,就那麼幾步路都走不動,可不就是活該?」
聽到我爸的話,我媽驚訝地望了他一眼,隨即又快速收回視線。
「她之前是跟我要過生活費來著,但那時候老三就快出生了,我哪還有心思去想別的?
她要是省著點花,也不至於連回家的錢都沒有!」
姐姐連忙輕拍媽媽的後背:
「媽,你現在可不能激動。小誌老是熬夜看書,肯定是抵抗力低下才會這樣的,怨不了別人。」
奶奶掰著手指不知在算什麼,此刻若有所思地問道:
「警察有沒有說她是什麼時候沒的?」
「他們說從凍僵的程度看,應該是今天淩晨沒的,和,和弟弟出產房的時間差不多......」
姐姐似乎想到了什麼,神情變得詭異,飛快瞟了熟睡的弟弟一眼。
奶奶立即起身,「我去準備東西,兩件事撞一塊,可得送送,別叫去了的那個影響到我大孫子!」
我在一旁笑他們愚眛,我這一輩子已經過得夠苦了,怎麼還會投胎到這個家裏來?
他們都在極力和我的死擺脫關係,可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凶手。
從我出生那一刻起,他們就開始殺我了,到我倒下的那一刻止,他們終於成功了。
我去世的第三天,我爸和姐姐去宿舍收拾我的東西,然後把我送去火化。
一路上,他罵完我又罵我姐,說她一把年紀了還不嫁人,再過幾年就不值錢了。
他們盤算得很精細,供我們姐妹倆上完高中,就可以抬高彩禮,如果要念大學,就得自己打工掙學費和生活費。
如果我們大學順利畢業的話,彩禮也會跟著漲,他們做的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隻是沒算到我會死。
兩年前我姐沒考上什麼好大學,想到要自己掙錢上學,索性沒去報到,拎上行李獨自外出打工去了。
這次是回來看望我媽。
我媽對她總是比對我更好一些,她掛念也是人之常情。
姐姐和媽媽互為依靠,奶奶和爸爸母子同心,隻有我無依無靠,像個外人。
我媽出院這天,奶奶在醫院門口的大樹下給我燒了紙錢。
但我沒被這些把戲送走,我跟著他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