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
我為他出生入死,隻想要個善終而已。
怎麼反而需要我感恩戴德!
但我不敢憤懣,規矩的跪在地上,哪怕疼痛模糊淚眼。
裴思允招呼著侍從端來筆墨,還有一把鑲嵌著玉石的匕首。
周遭噤若寒蟬。
隻有同我一起進入東宮的姊妹冬雪,她哭的泣不成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成啊殿下,這麼折騰,姑娘她會死的。”
皇帝淡然的坐在高台上,靜靜的看著她為我求情。
“為陛下祈福,是顧念的榮幸。”
裴澈邁開步子,衝我小心的伸出手。
好聞的檀木香縈繞鼻尖。
我總覺得熟悉。
鬼使神差的,我伸出手去,任由他寬大的手掌將我拉起。
他說:
“我是父皇的兒子,也承了這恩典,自當有我的一份誠心。”
匕首割破他的血肉,一滴一滴墜在硯台裏。
皇帝終是蹙了眉,借口有政事相商,將一眾皇子皇孫叫走。
群臣哪裏敢逗留,一時走的走,散的散。
偌大的宮殿裏隻剩下我一人。
裴澈臨走時,壓低了聲音:“顧姑娘,你且寬心,我定會娶你。”
我又怎麼能寬心?
此刻,我仍是裴思允身邊的一條狗。
裴思允站在皇帝身側,陰沉著臉,似乎下一刻就要將我撕成兩半。
冬雪留了下來,她站在我的身邊,用簪子劃破手腕:“姐姐,我陪你,在疫病的死人堆裏你沒放棄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她總是這樣陪我。
我身上千瘡百孔,冬雪舍不得給自己添些首飾,攢下月銀偷偷去找郎中抓藥。
夜深人靜,會背著我偷偷出去謀生計,被管事發現,打個半死也沒提及我半個字。
我們相依為命整整五年。
我握住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你若是也倒下了,誰給我治傷呢?”
冬雪怔愣的看著我,豆大的眼淚砸下來。
匕首在我胳膊上劃了十六刀。
血漬幹涸,結痂又破。
蠟燭在眼前燃盡,宮婢沉默的繼續點上。
我坐在大殿上,不眠不休整整十個時辰,眼睛幹澀,手指抖的不成樣子。
冬雪心疼的直哭,天色又亮,哪裏有人能管我的死活。
“喲,皇後姑母讓來看看,寫的如何了?”孟婉婉扶著發髻,笑盈盈的進來。
看著滿地的宣紙,孟婉婉笑的更高興了。
“顧姑娘真是辛苦了,我來給你送些湯喝。”
那碗邊附著一層汙垢。
“這分明就是泔水!”冬雪憤然出聲,孟婉婉瞥了她一眼,隨行的大宮女便將她拖了下去。
我撐不住桌子,趔趄幾次都沒能站起來,跪著往前爬:“你們要帶她去哪!”
孟婉婉還是笑,那碗碟從她手中滑落,摔在地上打濕一片。
我抄寫的血書,無一幸免。
心臟抽疼,鼻尖酸澀讓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如果活著這麼難,當初我情願裴思允沒有救我。
意識朦朧間,我看見裴思允大步而來的身影:
“起來!你這是做什麼!”
孟婉婉驚慌的轉過身,垂著頭拉住他的袖子:“太子哥哥,姑母讓我來給顧姑娘端碗湯。”
“可她......不領情,我不是故意的......”
裴思允深吸一口氣,一腳踢在我的胸口。
“原本怕你受累,想接你回去,現在看來你還挺有力氣。”
“跟我回東宮,重新謄抄。”
我被太監架了起來,他們鬆開手瞬間,我又狠狠摔下去。
“博什麼可憐,不會走就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