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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消毒水味將我衝醒時。
我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兩條腿被捆束,難以動彈。
睜眼,看到了手臂上青紫的針孔。
救護車,躺在我旁邊擔架上的蕭冉仍在哭嚷著。
“明哥哥,我眼睛好暈啊,就快要看不見你了,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快哭成小花貓了,陳喚明把她抱進懷裏哄。
一邊心疼一邊決絕的告訴我的醫生。
“給我繼續抽,要是小冉到了醫院沒足夠的血用,今天你們所有人都給她陪葬。”
給我紮針的護士手都在抖,小心翼翼的提醒。
“陳先生,不能再抽了。”
“患者身體狀態本就不正常,又在震中大量出血,現在繼續抽血,就是在要她的命!”
陳喚明眸子中閃過一絲掙紮,又很快下定決定。
“她年年體檢報告我都看過,身體素質很好。”
“隻是震中出點血,沒這麼嬌貴,給我繼續抽!”
聽到這一切,我眼角的淚滾落。
心底最後一絲期冀也消失的一幹二淨。
近乎絕望的頂著眼前重重疊疊的幻影。
“抽吧,我沒事的。”
陳喚明會救我,隻是因為我是他最好用的血包。
反正隻有五個月可活了,沒什麼可在意的。
陳喚明想要,就拿去。
就當是還他給我“永生”名額的債了。
......
我是在爭執聲中醒來的。
要債的人追到了醫院,陳喚明將人擋在了門外,擰著眉頭罵。
“一千萬,我給你們就不能再來打擾簫從笙。”
“要是做不到,我會把你們剁成一塊塊的拿去喂狗!”
有個黃毛心大,不怕死的嘀咕。
“早這樣多好,那女人也不至於為了你受那麼多罪。”
“幹這行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那麼多血呢......”
後麵的我沒太聽清,卻扯住唇角,苦笑。
手臂重的抬不起來,我勉強挪動著身體,貼在了小腹位置。
我想過很多回,肚子裏小種子長大了之後會不會跟陳喚明很像。
是會跟他一樣長著淩厲的眉眼,還是跟我一樣溫柔堅毅。
但一切想象都終止於那天。
因為沒還上每個月三萬的欠款,那群人去陳喚明的工地上鬧了。
陳喚明被打的半死,所以不知道後來那群人做了什麼。
但我都清晰記得,記得每一張臉,每一個人臉上掛著的殘忍又暴虐的表情。
開始時他們隻是拿我取樂,可後來,知道我肚子裏還有個孩子之後。
“艸,老子這麼多年還沒嘗過孕婦的味道呢?”
“試試唄,她老公廢物一個,全身器官都賣了不就能湊齊一千萬了,偏偏不?”
“這女人反正也快暈了,不幹白不幹。”
下了藥,我失去了意識。
可我躺在醫院病床中醒來時,肚子裏什麼都沒了。
這事我一直都瞞著陳喚明,現在更是慶幸。
我不敢想,如果這個孩子真的到了世上,看到自己的父親絕不可能愛自己,隻是在演給我看,會有多難過?
可我又忍不住難過,那三萬對於陳喚明而言到底算什麼?
恐怕都比不上他衣櫃裏一條領帶的價錢。
可就是因為那三萬塊,我丟了半條命,更永遠失去了孕育孩子的可能......
我怎麼能不恨他?
死死捏著拳頭,我沒意識到,軟管中已抽回一截血。
陳喚明心急如焚的衝進來,掰開我滲血的手心。
“緊張什麼,錢我幫你還了。”
我心如死灰,護士幫我拔掉針頭時連眼都未眨。
“謝謝。”
陳喚明似乎怔了怔。
走到窗戶邊,寬闊高大的肩膀不住抖動著。
他冷冰冰的罵我。
“簫從笙,你在工地時不是很厲害嗎?”
“有本事現在從床上爬起來罵我,我一定不還手......”
我難耐的扯了扯唇角,眼皮沉重。
我沒告訴陳喚明。
愛意散盡,隻剩恨意在折磨時。
情緒上的宣泄已經毫無用處了。
這一次,我是真的不想跟他有任何糾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