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長大”的熊孩子

一中之所以叫一中，不光是因為它是宜城第一所高中、師資力量在宜城公辦高中裏是最好的、本科率和一本率在宜城公辦高中裏是最高的，也是因為它是考試成績出得最快的——當然，其實這一條是一中學子的戲稱，雖然大部分的他們是很喜歡考完試立馬出成績講評試卷啦，但是總歸還是有些人不願意麵對考試成績這種東西的。

此時此刻，在考完試的第二天，也就是23日，葉貞看著新鮮出爐到紙都還微微發燙的成績單，陷入了沉默。

由於瞿雲光就在第一列，她不可避免地先掃視了一遍瞿雲光的成績：語文123、數學138、英語135——有一說一，瞿雲光也有稍許的偏科現象，他的語文成績往往沒有數學和英語那麼好，這或許是因為瞿雲光的語文作文總在40-45分之間徘徊，而作文的滿分是60分，這就已經失去了起碼15分了。再加上前麵閱讀題的失分，他的語文就很難拿到特別高的分數。

雖然123分也不差，但數學138英語135，對比一下子就出來了。

葉貞這樣想著，繼續看瞿雲光的其他科目成績。

然後她傻了。

她再看了看自己的，更傻了。

班主任對葉貞說：“葉貞這次考得還挺不錯的，就是政治和技術稍微拖了點後腿，要是政治技術也考得高一點的話，你就跟瞿雲光總分差了四分，還不是一下就超過他了。”

葉貞恍恍惚惚的：“我居然和瞿雲光就差四分？”

班主任笑著說：“是啊，而且周長悅這個暑假看來也沒有放鬆啊，除了數學148，英語145呢，也是全校最高了。”

葉貞旁邊的周長悅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葉貞卻不等班主任再說什麼，扭頭就跑回了教室，啪地一掌拍在瞿雲光桌上，把正在喝水的瞿雲光嚇了一跳：“你幹嘛？”

葉貞緊盯瞿雲光雙眼：“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物化生政技全都隻考了85分的？”

沒有去辦公室看成績的瞿雲光眨眨眼，臉上恰好地浮現出一絲茫然：“啊？我這五門全是85分？那還挺巧的啊。”

葉貞繼續盯著他，並沒有意識到他的表情有故意的成分：“而且！你的曆史和地理都是滿分？為什麼啊！”

明明兩個人都是快樂暑假的人，她在摸底考前還把高一學年的書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瞿雲光隻是考前找她借了書隨意地翻了翻，然後他就曆史地理滿分、物化生政技85分？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葉貞恨不得化身十萬個為什麼並且把這十萬個為什麼統統砸向瞿雲光。

瞿雲光雙手疊在腦後，笑眯眯地對求學好問的葉貞說：“物化生政技為什麼都是85分我可不知道，可能是湊巧吧。但是如果你問我為什麼曆史和地理都是滿分……我之前不也是滿分嗎？”

硬了，拳頭硬了！

葉貞提出有理有據的觀點：“雖然我之前就知道你的曆史和地理都是滿分，但那時候畢竟是在學校裏。但是你這個暑假，據我所知，都在網吧裏，除了晚上寫一下可能是從我這裏得到答案的暑假作業，你有認真複習嗎？”

在似乎沒有認真複習的情況下拿到滿分，葉貞覺得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除非——

瞿雲光無辜臉看向葉貞，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啊？曆史和地理這種東西，不是隻要翻翻書就能滿分嗎？為什麼還要認真複習啊？”

認真複習後曆史98地理95的葉貞抄起了桌上的曆史和地理書，並憤怒地舉起了它們，差一點一學年的課本就真的和她的十萬個為什麼一齊砸向了瞿雲光。

沒有“除非”了，瞿雲光可能真的就是背著她在學習然後現在在這裏耀武揚威！

她葉貞，暫且記下此仇！

“好啦好啦，不和你開玩笑啦。”瞿雲光笑眼彎彎，伸出手拿走了葉貞手裏的課本，“不要生氣嘛，我沒有說假話啊。我之前就告訴你我記憶力很好的，好到就是我隻要看看書就能記住課本上的東西啦。所以曆史和地理這種純靠記背的科目對我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葉貞的第一反應是質疑他：“那你的語文和政治為什麼稀爛啊？也不是稀爛，但是就是沒有曆史和地理好。而且你的英語也沒有滿分啊。”

瞿雲光發出疑問：“難道我的語文作文你是沒有見過嗎？”

幾分鐘前還在辦公室裏分析瞿雲光語文失分原因的葉貞失語：“呃……這個……”她後知後覺，“等一下，那你豈不就是傳說中的過目不忘？”

瞿雲光並沒有吭聲，隻是聳了聳肩，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別人可能會覺得這樣的瞿雲光是在開玩笑，但是葉貞忽然意識到，瞿雲光有可能說的是真的。即便她一直覺得瞿雲光背地裏有在偷偷學習，可每次考試難度不一樣，瞿雲光沒有道理真的每一次曆史和地理都是滿分。

換句話說，雖然“過目不忘”聽起來是挺天方夜譚的，可在瞿雲光身上，似乎不是不可能。

葉貞低頭想了想，問道：“那你如果真的過目不忘的話……你是不是很辛苦啊？”

反正葉貞是覺得，過目不忘的話，說明每天看到的任何事情都會儲存在腦子裏並且忘不掉，就算看到有什麼不好的也會一直記住。如果真的有這種天賦的話，生活起來一定挺辛苦的。

可葉貞自己畢竟不是過目不忘的人，她也隻是這麼代入了一下，有可能她多想了也說不定。

瞿雲光聽她這麼說，先是一愣，接著笑了笑，是一貫的輕鬆閑適：“還好吧。”

他伸出了手，卻又停在了半空，看起來是想幹些什麼，但是猶猶豫豫。葉貞正不明所以，就聽他突然說到了別的事情上，語氣相當禮貌，帶著征詢的味道，“我能摸摸你的頭嗎？”

葉貞茫然地張開嘴：“啊？”

她下意識地垂著頭，看起來就像是想要讓人幫忙順毛的小動物似得。

等葉貞後知後覺自己是個什麼反應之後，瞿雲光已經摸了摸葉貞的腦袋，動作輕柔溫和，他又把話題扯了回來：“我已經習慣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安撫自己——葉貞看著瞿雲光的臉，默默在心裏說道——所以他一定想不到，他這句話聽起來有多讓人難過。

五天後是葉毅的生日。葉毅作為一個準高一生還沒有開學，他的父母就在酒店的包房裏給他開生日會，還邀請了葉貞。

但是，這天是周三，葉貞是一個悲傷的高二學生，她隻能下午放學後去酒店裏跟葉毅一家子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吃個飯，然後再回到學校進行晚自習。

其實葉貞沒有那麼想去葉毅的生日聚會，畢竟葉毅跟她關係又不好，每次見麵假如沒有長輩在場的話兩個人就要吵架，有長輩在場的話，他們表麵上還要營造一副和和睦睦的堂姐堂弟情的景象，真是太麻煩了——實際上暗地裏，葉貞也恨不得像腦子有病的葉毅一樣，打電話給他的父母舉報他早戀，但她從來沒有付諸行動過，最多就是嚇嚇葉毅。

她可不想成為葉毅那樣的人。

然後她沒想到，是葉毅獨自來酒店門口接剛從出租車下來的她。

葉貞有些嫌棄地看著葉毅幾乎都等同於光頭的寸頭，她早有耳聞這是為了軍訓準備的，不禁吐槽道：“五中居然還有這麼奇怪的規定？男生都要剪這種發型？不愧是五中，破學校破規矩就是多。”

葉貞自覺這話可不假，五中雖然是在城區內的公辦高中，可一應設施甚至沒有部分位於鄉下的高中好。五中的師資是還不錯，然而，在中考的時候，很多人要是真的分數夠不上三中，有錢的就多交點錢去讀民辦高中，沒錢的寧願去讀鄉下高中也不想去五中。也因此，五中的分數線格外低。

有時候，葉貞能從為了回家方便不想去鄉下讀書、所以選擇去五中的初中同學那邊聽說五中有多麼奇葩，例如淩晨四點起來拉練、晚上九點半下晚自習十點就停水停電之類的事情，簡直不勝枚舉。

葉毅不耐煩地冷哼：“閉上你的狗嘴吧，你中考考得有多好？還不是去了三中？現在轉學到了一中了不起了，自以為自己是人上人了？誰不知道你轉學是因為得罪了三中校長，真把自己當牛逼人物了？”

葉貞嗬嗬一聲，頗為無語，她明明是在說五中，葉毅跳什麼腳：“我是考前一天發高燒，發揮失常才去了三中的，跟一中分數線也就差了五分。吳耀龍那件事就是他不對，跟我有什麼關係。而你，你是壓著五中分數線進去的，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

葉毅翻白眼：“人上人了不起了。”他轉身對著葉貞豎中指，惡狠狠地說，“早知道你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老子當年就應該把你從樓梯上推下去讓你摔死。給你肩膀上留個疤就算客氣了，居然還敢到我麵前蹬鼻子上臉？”

葉毅講完這些話就徑直往前走了，上完樓梯拐彎就是他的生日會包間。

他走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葉貞似乎並沒有跟上來。

他回頭，看到樓梯下，葉貞正抬臉望著他。

葉貞是很難想象，她上一次見到葉毅是一個多月以前，那時候葉毅還像一個死皮賴臉的熊孩子，性格也就是個惡劣的小學生——一個多月不見，他變成了這副樣子。

不知道他在這段時間經曆了什麼。

但葉貞知道自己並不想參加葉毅的生日會，之前不拒絕是由於嬸嬸的邀請太過熱切，現在她是發自內心的抗拒。

她在電光火石之間想好了理由，低頭就給嬸嬸發了語音：“嬸嬸不好意思，我剛到酒店這邊，老師突然告訴我晚上有一個臨時測驗，我現在要回去參加考試了。祝葉毅生日快樂。”

她邊說這話邊往酒店大門走。

“站住！”身後的葉毅下意識對她大聲喊道，“葉貞你站住！”

葉貞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追過來的葉毅抓住，她立馬甩開了他的手，回頭瞪了他一眼。

葉毅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