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
安瑤正在病房自帶的洗手間裏洗漱。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響起。
安瑤動作一頓。
她擔心是警局那邊電話,關於奶奶案子的事。
她下意識地揚聲朝外麵喊。
“念念,幫阿姨接一下電話。”
她以為是宴念念在外麵。
昨天宴竹離開後,今天一早念念就跟著他一起來了。
小姑娘很黏她,一直陪在病房裏,剛才說去護士站找護士姐姐玩了。
病房裏的人不是宴念念。
是宴竹。
他剛送走一個過來探望的同事,正準備看看安瑤輸液的情況。
聽到浴室裏傳來的聲音,他腳步微頓。
目光落在床頭櫃上不停震動的手機。
屏幕上跳動著“傅先生”三個字。
宴竹的眸色深了深。
他拿起手機,看著那兩個字,沉默了幾秒。
最終,他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喂。”
傅宸拿著手機,小臉立刻垮了下來。
怎麼是個男人的聲音?
他很不高興,氣衝衝地質問。
“你是誰?那個女......”
話說到一半,他眼角餘光瞥見傅司年投來的不悅目光,立刻想起剛才的教訓,不情不願地改了口。
“我媽媽在哪裏?”
宴竹握著手機,聽筒裏傳來稚嫩卻帶著明顯不滿的童聲。
他微微蹙眉。
這就是安瑤的兒子?
聽起來,似乎對她並不親近。
“哦,你媽媽她在洗漱。”
“等她洗漱好我讓她......”
宴竹的聲音溫和,試圖解釋。
“你是誰?”
不等宴竹說完,一個更加冷冽、充滿威壓的男聲陡然打斷了他。
傅司年也聽到了那個陌生的男聲,他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一把從傅宸手裏奪過電話。
“安瑤呢?”
“讓她接電話!”
傅司年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
他還是太小看安瑤這個女人了。
口口聲聲要離婚,裝得那麼貞潔烈女,轉頭就和別的男人廝混在一起,連電話都讓對方接。
虧他還以為她是因為奶奶去世傷心過度。
原來她不但心機深沉,自私涼薄,還這麼水性楊花,不知廉恥!
宴竹聽出電話那頭男人語氣裏的敵意和怒火,也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他擔心傅司年誤會安瑤,沉聲解釋。
“傅先生,你好。”
“我是安瑤的大學同學。”
傅司年根本不信,隻覺得刺耳。
說得真輕巧。
大清早的,孤男寡女,一個在洗漱,一個在外麵接電話。
這關係能單純到哪裏去?
“她在哪?”
傅司年聲音裏的寒意幾乎要凝結成冰,他根本不想聽對方的任何解釋。
宴竹聽出他語氣裏的不耐和懷疑,停頓了一下。
“她在醫院。”
他頓了頓,補充道。
“我是她的主治醫生。”
“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才請我幫忙接聽。”
他將醫院的地址和安瑤所在的病房號報給了傅司年。
傅司年聽著電話那頭報出的信息,心頭的怒火詭異地平息了大半。
不是他想的那樣齷齪。
這個認知讓他緊繃的神經略微鬆弛,但臉色依舊難看。
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住院。
他收起手機,瞥了一眼旁邊眼巴巴看著他的傅宸。
傅司年心中煩躁更甚。
“換衣服。”
“我們出去。”
傅宸眼睛一亮,立刻乖覺起來。
“是去找媽媽嗎?”
傅司年沒應聲,徑自上樓換衣服。
醫院病房。
安瑤剛洗漱好,換上幹淨的病號服,被水沾濕的頭發鬆散的披在肩頭,有水珠順著發梢滴落。
宴竹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腳步微頓,即使若無其事走上前,將手上的手機遞還給她。
“念念出去玩了。”
他解釋了一句。
“剛才你在洗手間,手機響了。”
“我聽見你喊,以為有什麼急事,就幫你接了。”
“是你先生打來的。”
安瑤接過手機,指尖微涼。
傅司年。
她倒是不怕他知道自己和宴竹在一起。
反正他們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隻差那最後一道手續。
不過傅司年很少主動給她打電話。
她倒是有些好奇,他找自己有什麼事。
“哦。”
“他說什麼了?”
宴竹將兩人之間的通話內容,避重就輕地簡單複述了一遍。
隱去了傅司年最初的質問和怒意。
“他問你在哪裏,我告訴他醫院地址和病房號了。”
“聽他的語氣,等下應該會過來看你。”
安瑤聞言,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傅司年要來?
她下意識地看向門口。
她不想見他。
尤其是在這種地方,以這種狀態。
“我要出院。”
安瑤抬起頭,看向宴竹,語氣帶著急切。
“我現在感覺好多了,沒什麼事了。”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宴竹看著她蒼白卻固執的臉,眉頭蹙得更緊。
急性胃潰瘍伴有出血,情況才剛剛穩定,怎麼可能現在出院。
她總是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搖了搖頭,態度很堅決。
“不行。”
“你的情況還不穩定,必須留院觀察。”
“身體重要還是事情重要?”
安瑤咬了咬唇,避開了他的視線。
她就知道,宴竹不會同意的。
醫生總是這樣。
沒關係,等他走了,她自己想辦法溜出去。
奶奶的公道,比什麼都重要。
她絕不能讓傅司年找到她,然後用他那套理論來幹擾自己。
宴竹見她不再堅持,神色稍緩。
他指了指床頭櫃上放著的保溫桶。
是他剛才出去特意買回來的。
“給你帶的早餐。”
“記得趁熱吃了。”
交代完這一聲,宴竹沒再多留,轉身走了出去。
他還要去其他病房問診。
病房裏,又隻剩下安瑤一個人。
現在是交接班時間,走廊上傳來護士們的腳步聲和交談聲。
安瑤也確實餓了。
胃裏空蕩蕩的感覺又開始提醒她。
她打開了那個還帶著餘溫的保溫桶。
裏麵果然是她最喜歡吃的皮蛋瘦肉粥。
米粒熬煮得軟糯粘稠,瘦肉絲清晰可見,還有切得細碎的金黃色皮蛋丁,點綴其間。
而且皮蛋放得特別多,幾乎鋪滿了表麵。
那是她以前最喜歡的比例。
安瑤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脹。
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砸在手背上,灼熱一片。
六年了,他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