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柔一見著周氏就哭得梨花帶雨,楊穆則直奔宋韻而來,忽然覺得她眉眼間少了什麼。
“央央,你沒事吧?”他上下打量宋韻,滿臉著急。
宋韻下意識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強忍胃裏的翻湧。前世在侯府那半年生不如死的種種如惡魔纏繞著她,緊緊握拳才忍下恨不得立刻刀了他的念頭。
“我能有什麼事。”她淡淡開口,“倒是小侯爺怎麼和她一塊兒回來。”
楊穆預想了千萬種她的反應,唯獨沒想到她這樣冷靜,像問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楊穆見她不肯多看自己,認定她在生自己的氣,便道,“昨晚約你見麵,兵部突然有些事耽擱了。”
“我過去的時候看到乞丐和妙珠的屍體已經硬了,還好表姑娘隻是昏了過去。”
“當時情況緊急,我隻能先帶她找大夫。”
“她醒來後說你被醉酒的乞丐糾纏,我都擔心死了。”
楊穆聲音都在發顫,迫不及待想碰到她,確定她是真的沒事。
若非死過一次,宋韻怎麼可能不喜歡這樣的男人。
可這些都是假的!
所有他表現給她的好,都是一點點紮在她身上的利刃,到最後一刻讓她粉身碎骨。
宋韻好看的眉眼天生帶笑,可此時眼神清洌冰冷,沒有一點反應的反應讓楊穆和高柔的心同時懸了起來。
倒是周氏聽楊穆這麼說,本能屏蔽掉女兒半夜私會未婚夫的事,隻關注她被醉酒乞丐糾纏,臉色大變,“央央,你···”
宋韻回了母親一個輕笑,“娘別擔心,我沒事。”
周氏也發現她今日所有反應都似變了個人,目光不禁在麵前三人身上來回,並未著急再開口。
宋韻不鬧,楊穆和高柔自然不安。
高柔淚眼看著宋韻,“央央,昨日我、是擔心才跟著你出去,見你被乞丐拖進屋立刻就想去救你的。”
“我知道你肯定嚇壞了···沒事就好。”
話雖這麼說,但她垂眸咬唇,淚珠子吧嗒掉在衣服上,一臉的委屈。
楊穆接著她的話道,“央央,我看到屍體的傷口處簪子的花紋了,人是你殺的?”
他生怕嚇到宋韻,聲音壓得很輕,眼神也很溫柔,確信下一秒她一定會紅著眼撲到自己懷裏哭訴。
然而楊穆從沒發現等待這麼漫長,視線一刻不敢離開宋韻,卻又在她風平浪靜的神色中生出難以控製的不安。
他和高柔篤定宋韻不會認,一旦認下,她夜會男人,被乞丐糾纏的事會讓將軍府顏麵全無。
隻要楊穆用傷口為證,高柔從旁佐證,宋韻跑不了。就算她真的聽到高柔和妙珠的談話,說出來也沒人相信,楊穆還可以哄她說當時緊張聽錯了。
可是宋韻聞言,唇畔含笑,眼底無半分溫度,“人是我殺的,怎麼了。”
楊穆怔然,到嘴邊的話突然忘了。
高柔也沒想到宋韻會承認,心覺不妙,當即道,“不,不是央央殺的,小侯爺看錯了,傷口處的紋路不是芙蓉簪留下的。”
這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宋韻輕嗤,“一個冒犯我的乞丐,一個賤婢,有什麼殺不得的。”
高柔一噎,“妙珠···”
宋韻徑直道,“妙珠昨日送信過來,說小侯爺約我子時在雲巷見麵。”
聽到這,周氏眉心一緊,雖還不清楚來龍去脈,但至少有一點,央央是因為楊穆的約才去了雲巷,而楊穆明知央央等她還遲到,導致央央被醉酒乞丐糾纏。
當時有多凶險,她都不敢想。
周氏當即站在女兒身後,“承陽侯府怎麼教的小侯爺?深更半夜約女子出去,你這是根本不把將軍府放在眼裏。”
楊穆根本沒想過這個,此刻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夫人,我···”
不等他解釋,宋韻又道,“我也隻當侯府出了什麼要緊事,兩家多年情誼擺在那兒,未免惹人口舌,我便獨自赴約。”
“到了那兒發覺頭疼難當,回來請了溫大夫才發現是妙珠的信上有毒。”
周氏恍然,原來央央頭疼是因為這個!當即怒道,“天殺的混賬,殺了她都是輕的,竟敢謀害主子。”
見母親義無反顧護著自己,宋韻心口一陣抽搐。前世她身敗名裂,受萬人唾罵,也是母親把自己護在懷裏,提劍喝退人群。
那些丟過來的石頭、菜葉、爛雞蛋都在母親背上。
宋韻永遠忘不了,所以後來在侯府做妾受再大的屈辱和痛苦也不曾和母親說過。
她定了定心神,問高柔,“你說妙珠該不該殺?”
高柔有種被萬箭包圍的錯覺,宋韻不但沒被她們牽著鼻子走,他們反而順著她的話要做解釋。
宋韻不是這樣的!
事情脫離她的掌控,高柔露了點驚慌,“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央央該留著活口問清緣由才是。”
宋韻唇角微翹,眼尾勾一抹月牙般的弧度,掃過楊穆時,讓他心臟猛地一跳。
“你是她的主子,她整日在你眼皮底下活動。”
高柔打了個寒顫,“是我平日疏忽,不擅管理院中奴婢,若早些察覺不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說完,她又恍然道,“一定是上月她端錯東西被央央罵了一頓,罰了月銀,懷恨在心,才做下如此錯事。”
宋韻心道,果然連理由都想好了。
她神色一厲,“表妹這不是挺了解妙珠的。”
高柔一哽,楊穆先著急了,“央央,表姑娘也是受害者,你別怪她。她一睜眼就擔心你,生怕你有意外。”
宋韻忍著惡心與他們演戲,“表妹這般關心我,我自也要替你著想。這就讓人把你院裏的下人都關起來審,若還有不老實的早些替表妹除了才安心。”
高柔大駭,宋韻怎麼忽然有腦子了?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眼淚說掉就掉,“發生這樣的事,我知自己難逃罪責,小侯爺昨日不該救我。”
“但我總歸要知道央央沒事才安心。”
“我···”她看向周氏,“愧對姨母收留之恩。”
周氏雖然臉色不好,但聽到這兒還是心軟了,何況沒證據證明事情和高柔有關,再者,周氏也覺得高柔不會害央央。
“此事再查一查,你···”周氏還沒說完就見高柔往牆上撞去,當即喊道,“快攔住她!”
“不必連累旁人,我以死謝罪全將軍府顏麵。”
宋韻押了她院裏的人,她就以死自證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