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喜還不夠,是厭惡。
見她眉眼低垂縮回去,趙靖眸色微動,想說什麼,馬車卻在此刻停下。
宋韻如蒙大赦,“到了!”
趙靖收起腳,留出一條很窄的通道。宋韻屏息凝神,可大約腦子裏有點亂,下車時還是不慎碰到他膝蓋,大半個身子朝車外跌去。
腰部失力的瞬間,一隻有力的胳膊將她牢牢環住,幹燥的溫暖再次將她包裹,呼吸間全是苦澀的藥味。
趙靖一手抱著她,一手撐在門框邊緣,宋韻潑墨般的長發推開車簾一角。
“主子,到···”侍衛話說到一半截然而止。
宋韻臉頰迅即燙起來。
趙靖側過臉又咳了好幾聲,鬢邊長發便掃到宋韻臉頰,她身體繃得更緊了。
下一秒,腳下重心一失,她竟然被抱了起來,“皇叔,我自己···”
趙靖抱著她下了馬車,整個過程不過眨眼功夫。
宋韻後知後覺耳根發紅,低低道,“多謝皇叔。”
趙靖又是淡淡嗯了一聲,“有事讓人給宮裏傳個消息。”
他不回王府,要先去宮裏。
宋韻思緒一斷,忽然想起前世在侯府聽說肅王回京後就被軟禁了,得知兄長死訊是抗旨出京去了邊疆。
趙靖剛要上馬車,低頭發現狐裘被幾根纖細白嫩的手指緊緊拉著,他聲音有些緊,“怎麼了?”
身後小女子又靠過來,踮著腳在他耳邊,“皇叔進宮要當心。若沒有要緊事,早些回邊關比較好。”
趙靖瞳仁一緊,又聽她道,“不,沒什麼事比早點回邊關更要緊。”
“皇叔,你信我。”
她說完就跑,生怕他多問。
趙靖轉身時見她已進了將軍府側門,整個人又籠上一層冰冷的肅殺氣。
侍衛雲隱道,“宋小姐這話···”
趙靖嘴角勾起一點若有似無的弧度,“本王也沒聽懂,改日遞個帖子再來請教。”
雲隱眨了眨,他沒聽錯吧?
王爺在京城很少出門,誰都請不動,居然主動說要拜訪宋小姐?
馬車剛離開將軍府,侍衛便已帶回雲巷的消息。
*
宋韻回了自己房間才覺渾身疲累。
婢女圓圓見她身上有血,嚇得不輕,“小姐不是去見小侯爺,怎麼弄得身上都是血。”
宋韻直到現在才真正放鬆緊繃的神經,邊脫衣裳邊道,“不是我的血。”
圓圓伺候她擦洗更衣,又端了熱薑湯進來,冷不防被她臉上的厲色嚇了一跳。
小姐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宋韻在想高柔今日雖暴露,但他們處心積慮的計劃絕舍不得胎死腹中。
所以她猜高柔會拿自己殺乞丐和妙珠的事做文章,甚至幹脆把罪名都放在妙珠身上,反正死無對證。
那楊穆呢,他會為高柔出頭做主嗎?
“圓圓,請溫大夫過來一趟。”
圓圓一臉擔心著急,“您不舒服?”
“有點頭疼。”
*
東城一處宅院。
楊穆胸口還殘留情潮過後的餘紅。
他按約定時間到了雲巷,高柔直接撲進懷裏撩撥得他情欲難收,直接抱著人到了自己私宅。
春宵一度大半夜,高柔一臉饜足躺在楊穆赤裸的胸口,喘著粗氣說了緣由,“媚藥後勁兒這麼大,我想不通宋韻是怎麼躲過的?”
楊穆大驚失色,“什麼?你說她殺了乞丐和妙珠!”
他覺得自己聽錯了,嬌滴滴的宋韻哪裏敢提刀殺人?
高柔軟趴趴道,“她那樣子···像瘋了似的。我跟她說話,她也沒回答。拿著簪子就要殺我,幸好我及時裝暈才保了一條命。”
楊穆還滿心歡喜等著計劃成功,自己離掌握宋家軍就不遠了。
怎麼會出意外!
楊穆心裏煩躁,但懷中抱著美人兒,強行鎮定下來,“她要是瘋了才好,可她還知道給你塗媚藥,把你和乞丐放一塊兒。”
“她絕對聽到了你們的談話。”他心頭一陣煩躁,“你怎麼不謹慎些。”
高柔眼裏頓時含了淚,“哥哥怪我?我一心為哥哥謀劃,險些就被她捅死,要不是想著哥哥,明日被發現出醜的就是我。”
她先抱怨,然後話鋒一轉,“是我不好,是我多嘴,壞了哥哥大事。”
她作勢要從他懷裏走開,楊穆心尖一軟,立刻道歉,“是我心急說錯話,柔兒就寬恕了我這回吧。”
高柔也識好歹,破涕為笑,輕輕啄了他的唇,楊穆徹底沒脾氣了。
這也是他更喜歡高柔的一點。
“哥哥莫急,這事我有法子。”
高柔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楊穆冷哼,“她喜歡我喜歡到大半夜出門赴約,諒將軍府也不敢把這事說出去,隻要我稍微哄哄,她照樣追我後頭。”
高柔到底不情願聽見這些,媚眼微垂,“對了,我今日追過去發現她上了肅王車駕。當時肅王用狐裘裹著她,兩人挨得很近,從後頭根本看不出狐裘裏麵還藏了個人。”
楊穆眉頭動了一下,想起宋韻在他麵前提起肅王時,滿眼尊敬崇拜,還曾說要讓肅王教她百步穿楊的箭法。
不知何故,回想起宋韻當時的言語神態,他覺得很刺眼。
他攥拳,“要是她和肅王說了,這事就麻煩了。”
高柔卻一點不擔心,“肅王並沒派人追來,就算找去雲巷也死無對證。”
“我早跟你說過,宋韻白瞎了那樣的出身,就是個被家裏寵壞的廢物。”
高柔不由得恨老天不開眼,為什麼自己不是將軍小姐呢!
楊穆沉默片刻,“天一亮,先按你說的做。我送你回將軍府,再探探宋韻口風。”
將軍府。
天色剛亮,將軍夫人周氏得知圓圓給宋韻煎了藥,立刻過來西院看女兒。
“央央,你哪裏不舒服?”
宋韻還沒開口被母親擁在懷裏,鼻子眼眶酸得厲害。
前世先是父親戰死,而後她失身成為京城笑柄,母親一夜白發,諾大的將軍府全靠她一人撐著。
後來她嫁進承陽侯府為妾,沒臉再拖累母親,半年未曾再與宋家聯係,直到邊關傳來兄長戰死的消息。
夫君,子女接連死去,母親該多麼痛不欲生。
她反手抱住母親,哽咽道,“娘,隻是有點頭疼,現在好多了。”
周氏伸手給她輕按太陽穴,柔軟溫暖的指腹一點點安撫著宋韻靈魂裏對前世的怨憎和遺憾。
她又回到母親身邊了,又有人疼她了。
“好端端怎麼頭疼起來,可是睡覺沒關窗戶著了風?”
圓圓適時上前,“溫大夫說小姐之所以頭疼是被人下了藥。”
周氏大驚失色,下藥?
不等她開口,管家在院子裏急道,“夫人,不好了!表姑娘出事了。”
周氏眼皮一跳,“柔兒在自己房中能出什麼事。”
管家一臉五味陳雜,“表姑娘昨兒夜裏私自出府,一早被人發現昏倒在雲兒巷,這會兒被小侯爺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