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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五雲汛李張授職 臨潼關劉慶冒神

莫道英雄發達遲,隻因忠耿被奸欺。

時來有會仍叼福,運至無虧天祿期。

當晚狄爺思親之際,楊元帥退了帥堂,眾將各歸營。隻狄青一切無差。單單差得忘卻一位活命恩人,原來此乃龐府逃出的李繼英。他乃與張忠、李義同到此,是日,元帥隻令張、李進見,狄爺已忘遺他在外營。忽一天,得遇張忠,他隻言要見狄老爺。張忠反覺駭然,言:“狄老爺忘遺了活命恩人?待吾與汝傳知。”是日,狄爺正與楊元帥對坐,談論聖上增送歲幣與北夷契丹之差處,有張忠上帥堂向狄爺稟知:“繼英要求見。”狄爺聽了,忽覺醒悟來,言曰:“果也忘遺了他,隻算吾無情的。傳命他速請進相見。”

張忠領命而出。元帥忙問:“那繼英乃是何人?”狄爺細將得他搭救前情說明。元帥與眾將多言:“此等義俠人,實為可敬。”正言之間,李繼英已至,參見過元帥,又拜見狄爺,狄爺即挽扶起繼英;再參見範禮部大人、楊老將軍、孟、焦等一班文武官員,眾將敬他是俠義士,不便輕慢。元帥又與他一座位於狄爺位下。談論數言,元帥吩咐賞酒一桌。狄爺命張忠、李義陪宴,不用多表。

狄爺又曰:“元帥,五雲汛上還缺一千總官,可否命繼英補了此缺,不知元帥意下如何?”楊元帥曰:“狄王親即薦他,本帥且依命。”

即著繼英蒞任五雲汛,繼英叩謝而往。

再說前文中飛山虎劉慶前月依了張文之言,歸隨了狄王親,但礙著妻子,又不能逃出潼關。當日算計定,收拾起金帛細軟物件,丫環家眷送在一所僻靜尼庵安頓了,又來見馬總兵。他言:“龐太師一心要害狄王親,不想前月一連幾次汝不下手,莫非爾與他有什麼瓜葛,不肯下手的?”飛山虎拱曰:“小將與他毫無相交,焉有違命不下手?但他盔上甚奇,日夜放光,衝開大刀,不能劈下。

不免待小將再至三關走一遭便了。”馬應龍曰:“狄青到關已久,爾今此去,更難下手了。”劉慶曰:“不妨。小將此去,定取狄青首級回來,斷不再誤。”馬應龍曰:“既如此,速速前往。”飛山虎退出。想來:馬總兵果也胡塗,乃貪財受賄之徒,實不可與此奸佞同群。劉慶不往別處,隻往張文家去。

再說孟氏太君,自與孩兒分別,終天掛念,隻時值三冬,雪霜飛下,倘道途耽擱,違了限期,猶恐楊元帥執法無情。雖有佘太君書一封,不知元帥遵從寬限否?金鸞小姐時常安慰母親。張文又言:“狄兄弟乃烈烈英雄,定然無礙的。”是時已十月下旬了,忽一天,報進楊元帥差官到來,反嚇得張文一驚,隻得接進來。武員見過禮,杯茶遞畢,動問:“孟將軍,到此有何公幹?”孟定國曰:“隻為狄欽差英勇,殺退敵人,即於元帥前保舉張老爺為五雲汛守備職。元帥有文書在此,請看便知明白。”張文曰:“有此奇事麼?”張文前日雖做過遊擊,但前程已被革去,因何孟定國仍稱他為張老爺?隻為張文是狄欽差至戚,今又起複為守備,故孟定國特恭敬於他。當下張文看了文書,滿心大悅,言:“備酒款待。”

這孟將軍告辭而去。張文大喜,進內堂告知嶽娘。太君孟氏聞言大悅,言:“有幸!難得孩兒立此大功。”金鸞欣然道:“母親,果見兄弟為人膽正誌高,具此奇能,如今愁悶盡消了。”太君曰:

“此乃蒼天庇佑,至吾兒年少立此奇功也。”是日,張文選了本月吉日廿七,登程赴任。

是日,又來了劉參將,言:“馬總兵必要謀害狄王親,但吾已將家口安頓在尼寺,心中無掛礙了。張老爺可還吾席雲帕也。”張文微笑曰:“劉老爺乃言而有信之君子也。”劉慶曰:“為人言出如山之重,豈容變更的!”張文曰:“我家兄弟年雖輕,實見英雄驍勇,方到邊關即立下大功。”劉慶曰:“立了什麼大功?”張文笑曰:

“首寇讚天王等五將,數十萬敵兵,齊殺個盡罄;今又來保薦我做五雲汛守備,爾道奇妙否?”劉慶曰:“可惜!可惜!追悔已遲了。

我何不及早跟隨狄欽差去?若還早到邊關,也立下些戰功了,豈不快哉!孰知耽擱來遲了,還有何麵目往見欽差也?”張文曰:

“劉老爺何須著惱。爾今來見,小功還有,大功待後建立。”劉慶曰:“張老爺且還吾席雲帕,待吾刻日往見狄欽差。”張文曰:“爾即日往三關,也終遲了。如今何須性急,小弟再兩天也要動身,同往如何?”當時張文款留飛山虎,堂中排開酒宴一桌,二人對坐,吃得盡歡。

酒至半酣之際,談論龐洪奸惡,馬應龍附和趨權,要陷害狄欽差,張文不覺寬泛而言,道:“劉老爺,吾想龐洪、孫秀、胡坤與狄欽差結下深仇,要圖陷害,也不計較;但馬應龍與狄欽差並非宿怨,不該深信龐洪惡言,緊緊圖害,他比之三奸狠惡,倍加銳毒也。他命爾往殺狄欽差,不若爾今反往殺這奸賊,取彼首級,拿到邊關,待我家狄弟,言爾是個為國除奸英雄。但不知爾有此膽量否?”飛山虎聽了,冷笑曰:“要殺奸臣到手,可得連將席雲帕還吾,管教即晚取到首級來此”張文曰:劉老爺,果敢膽於去乎?”飛山虎曰:“畏怯於往者,非為丈夫也。”張文暗自言曰:

“吾不過是戲言,豈知認作為真。待吾索性將他激惱,著除卻奸黨。”

即道:“劉老爺,但下屬擅殺上司,罪名重大,倘然殺害不成,爾命休矣,這是不穩當的。”劉慶曰:“爾休得小覷於我。如一諾允承,即赴湯蹈火也不辭,何獨些小事情,有何難處?若無首級回見於爾,即將吾腦袋送割與爾。”張文曰:“如若殺此奸臣,也算除一國患也。”當日食酒已完,不覺紅日歸西,張文取出帕子,交還了飛山虎,再言談一番。

時交二鼓,劉慶將腰刀緊緊束緊,駕飛席上來,至潼關還不落下庭中,在著他內府四城觀望,想來:馬應龍諒已睡臥了,不若特喚他出來,賞彼一刀。即大呼:“馬應龍,吾乃上界速報神,今奉玉帝旨到此,即速接旨。”卻言馬應龍正在內堂與夫人食酒閑談,已二更殘,夫人先醉了,這馬總兵還不住杯。想飛山虎的席雲奇本領,但願此去一刀兩段,收除了狄青。除得此人,其功不小,龐太師定然大悅,升吾的官爵。正在心中思想,忽聞庭外大呼喧喚之聲,靜聽來言,奇了,什麼上天速報神?忙喚丫環小使,豈期夜深多已熟睡了。他隻得自持銀燈,起位步出庭前。飛山虎看得明白,即厲言大喝:“馬應龍身居武員,當為國除奸,今不念君恩,反附奸臣,斷無輕赦!”馬應龍早已嚇得魄散魂消,全身抖顫,跪下塵埃呼曰:“尊神在上,吾實無此事……”方說得一聲“無此事”,劉慶已飛身而下,一刀血淋淋頭兒滾將下來,提了人頭,飛空而去。又騰空到臨潼府內。

當日劉慶想來,不好!猶恐牽連近地官民。按住雲頭高呼:

“臨潼府太守何在?”是晚府太爺還在燈前批閱幾款下屬詳文,忽聞半天中呼喚,不覺嚇了一驚,抽身出外,喝問:“那方呼喚本府?”

又聞高空曰:“臨潼府聽吾吩咐:我乃上界速報神也,奉了玉旨所差,至此地。隻因潼關馬總兵應龍所信龐洪奸佞之言,囑托打發劉參將前往邊關行刺狄欽差,此等惡狠奸臣,趨權附勢,今已上於天怒。吾乃值日,奉差先往邊關,取了劉參將首級,又回潼關,斬卻馬總兵。俱拿去首級複旨也。本神知爾是位愛民清正官,是以特此報知,此非盜殺凶手可捕追的,不要累及近地官民;即龐洪奸惡險毒,後頭自有報應誅之。”說完,嗖的一聲去了。當晚府太守聞言並不驚慌,心中明白,進回書房中。

卻說這位臨潼府太爺姓白,諱山,字峻高,乃位公正無私清官。江西省人氏,兩榜出身。年近五旬,辦過多少公案,經曆有年,豈不明白此事。自言曰:“什麼上界速報神?本府久聞潼關參將劉慶善於席雲之技,想必馬總兵差他行刺狄青,劉慶反而刀殺了馬應龍,猶恐累及他人,故來本府跟前作此詰詐之言。”想罷長歎一聲:“劉慶,爾自不附奸臣黨羽,卻是爾正大光明人品。但不該膽大,擅殺上司。況且殺害官員事關重大,豈不幹連近地頭百姓與本府官員的,教我如何處置?此無憑無據之論,難以申詳上憲。有此樁重案,如何了得?”想來思去,隻得請來刑名、幕賓師兩人商酌。兩師道:“老爺,這樁重案不據此而辦者,一府城文武員多有幹礙了。依晚生愚見,隻須據此而辦,又須快馬趕回朝,密稟馮、龐二相,送副厚禮,要挽求他周全,方保本府官員無礙。但老爺可連進關查確有無此事,方好播揚眾官員得知。要先說明天遣神人責備之言方妥。”

白老爺聽罷點首。頃刻傳知眾衙役,打道隨從白老爺,一程來至馬總兵衙中。見其喪命,實有其事,即吩咐差人分頭往報知各官。城廂內外文武員,多有熟睡了,一聞此報,眾員嚇得駭驚不小,不一刻已齊到馬府中。進中堂,隻見是具屍體,不見了首級,眾員嗟歎稱奇。當日府內夫人也信為確,哭得肝腸寸斷。眾文武議論,言:“若非白老爺連夜查明是神聖顯靈,上幹天譴,那裏去捕拿凶手?此樁大事怎生完結?”當下天明,眾官散去,少不得複會敘商,備厚禮申備文書本章投達東京。馬府夫人隻得收拾無頭屍首,哭泣哀哀。地頭百姓私議稱奇,正所謂湛湛青天,焉可欺也!

不表眾民議論,卻說飛山虎駕雲走到荒郊之外,將首級埋藏於地土中,然後回見張文,細言其事。張文撫掌欣然曰:“劉老爺果也膽量包天。”時天色已亮,隻有金鸞母女,又驚又喜:驚隻驚殺人如同兒戲;喜隻喜除了一奸臣,免了弟兄後患。次日是十月二十七日,張文已收拾齊備,攜家眷在大舟水麵運進。有五雲汛上的兵役紛紛迎接進衙,又有李繼英也來參見上司張守備。眾兵人人叩首畢。

卻說飛山虎一到了邊關,將此情由啟知狄青。這狄青一聞此語,責怪他目無王法,彼雖乃附和奸惡之臣,但並非爾可殺者。又妨要累及此處官民,隻得將此情由稟知楊元帥。楊元帥反敬羨他是義俠剛烈英雄,授他副將之職。又製造成四扇大旗,取狄青為“出山虎”,張忠為“扒山虎”,李義為“離山虎”,劉慶為“飛山虎”,四圍轅門,高高豎起。此時方得四虎將,後來石玉到關,加上一旗,名笑麵虎,乃成全五虎將。

卻說狄青是日一見張文有文書到帥堂,他即日到五雲汛見了母親,喜色欣欣,又與姐丈、姐姐一堂暢敘重逢。不知後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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