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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周恩來醫院別陳毅 毛澤東於都尋通道

第五回 周恩來醫院別陳毅毛澤東於都尋通道

卻說在中央最高三人團中,周恩來是個工作十分細致的人。紅軍轉移已迫在眉睫,他無時不在思考還有哪些善後工作沒有做到位。這幾天他很少合眼,眼睛都熬紅了,眼珠中布滿了血絲。警衛員範金標看見他整天不停地忙碌,身體日漸消瘦,非常心疼,便勸說道:周副主席,現在轉移工作已經準備就緒,你也該抽個時間好好休息休息,為轉移養足精神啊!

周恩來笑了笑說:你懂得什麼,越是大的行動,越是要想得周密一些。嗯……今天,我計劃要做的事情好像還沒有做,現在卻忽然忘記了。

範金標說:周副主席,今天早晨你不是說要去看看陳司令員嗎?你沒有去吧?

周恩來拍了拍範金標的肩頭說:對、對、對,你這一提醒,我突然想起來了。走,我們一起去看看陳毅同誌,我好像有好長時間沒有去看他了!

這些日子裏,一向豁達開朗的江西省軍區司令員陳毅,陷入了心煩意亂的焦躁之中。他傷得很重,不能外出走動,隻能躺在於都紅軍醫院的病房裏,用聽覺去感受周圍的忙碌聲。醫院外麵的不遠處,時有高亢的口令聲,時有嘀嘀嗒嗒的軍號聲,時有嚓嚓的腳步聲,時有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這些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了他的病房。他不知道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憑經驗猜想,眼前肯定會有一場大的軍事行動。可是中央沒有人來告訴他什麼,他問身邊的工作人員和醫院院長,他們都說不知道。近幾天來,他經常伸長自己的脖子,試圖從窗口尋找一些跡象。為了消除心中的煩躁,酷愛唐詩宋詞的陳毅叫工作人員幫他找來一套《李太白集》,還沒有看一半,便丟在床頭的桌子上,再也沒有心思去翻它了。

陳毅在紅軍醫院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一個多月前的一天,他在興國前線指揮作戰的時候,右大腿根處的骨頭被子彈打成了碎片,傷得很嚴重。住進醫院後,由於醫療條件所限,傷口至今還在化膿潰爛。近幾天來,本就煩躁的陳毅,一聽到外麵的軍號聲、口令聲,更加煩躁不安了,因此動不動就衝工作人員發脾氣。

這天,陳毅又忍不住問進來給他打掃衛生的護士道:小同誌,你過來一下。

年輕的女護士見陳毅滿臉的不高興,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膽怯地問道:司令員,有什麼事嗎?

陳毅似乎看出了女護士的心態,忙和顏悅色地問:外麵發生了啥事?吵吵嚷嚷的?

女護士說:我不知道,沒有人告訴我們。

陳毅頓了頓,又問:那他們在做啥子嘛?

女護士說:他們在把醫療器具裝箱,還有人在準備行裝,看樣子是要外出執行任務。

陳毅是個久經沙場的將軍,對於複雜多變的局勢,總能推斷猜出個子醜寅卯來。他聽女護士說到外麵的紅軍戰士們正在打點行裝,估計中革軍委一定有大的軍事行動,至於如何行動,他不知道。他心裏埋怨道:中央三人團也太專斷了,這麼大的軍事行動,也不派人來告訴我一聲,這叫啥子事嘛!

正在他憤憤不平生著悶氣的時候,剛剛出去的女護士又折了回來,對他說:陳司令員,有位首長看你來了。

陳毅有些驚訝,問道:是誰?

女護士說:我也不知道,聽說是中央首長。

陳毅聽了,掙紮著疼痛的大腿想坐起來。正在這時,周恩來快步進了病房,他忙製止道:陳司令,不要起來,聽說你的傷勢還很重啊!

陳毅還是掙紮著坐了起來,女護士抱來一床被子墊在他的背後,讓他半躺半坐著。周恩來側身坐在他的床頭,握著他的手問:都一個多月了,你的傷怎麼還不見好轉?

陳毅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傷口還在化膿,醫生說還有骨頭渣子沒有排除幹淨,看來我這次可能要報銷嘍!

周恩來一驚:有這麼嚴重嗎?檢查結果如何?拍片了沒有?

陳毅不吱聲,周恩來似乎看出了個中緣由,便問陪同進來的醫院負責人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們醫院不是有X光機嗎?

醫院負責人臉上有些愧色,回答說:周副主席,按照中央部署,X光機和膠片都早已經裝箱了,正準備轉移。

周恩來聽了很是生氣:你們醫院怎麼這樣死板,一點靈活性也沒有,裝好了就不可以打開嗎?無論如何,你們一定要給陳司令拍個X光片。

醫院負責人為難地說:還是不行,沒有電源。

周恩來沉思了一下說:這樣吧,你派人到紅軍總部去,把無線電發報機用的發電機借來,用完後迅速送還。他們若是不同意,就說是我派人去借的。無論如何,今天要把這件事完成,若完不成,我唯你是問。你馬上去辦。

醫院負責人應聲出去後,周恩來歉意地說:陳毅同誌,我真對不起你呀,本應該早來看你,不然也不會耽誤到這種地步,但我實在是脫不開身,事情太多了,我忙不過來呀!

陳毅是個性情中人,周恩來的話令他很是感動,他說:周公啊,別說什麼對不起了!你今天能來看我,我已經十分高興嘍。古人說,巧者多勞,智者多憂。我看你注定是個受苦受累的命,到頭來怕是要死在工作上的喲。作為老同學,我想說幾句推心置腹的話,你是中央總攬全局的領導,不必要事必躬親,得偷閑時且偷閑嘛。你看你這氣色,幾個月不見,又黑又瘦,滿臉憔悴,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昔日風度迷人的風采不複存在了!

陳毅和周恩來是法國勤工儉學時的同學,關係一直很好,所以,他在周恩來麵前單獨說話時,沒有什麼顧忌。

周恩來聽了陳毅一席話,開懷一笑說:我看你才是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喋喋不休,沒完沒了的。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這樣的性格,你在法國時,經常吟誦李白的名句。我記得你最愛吟“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這句詩。你過去指點江山的豪氣呢?

陳毅想到昔日在法國留學時的生活,不禁開懷大笑,當即吟了兩句詩: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

周恩來見陳毅詩興大發,揶揄道:舊詩,舊詩,天意君須會,人間要新詩。你最近有沒有新作?周恩來知道陳毅愛寫詩,也讀過他的一些詩詞,因此這樣問陳毅。

陳毅興致勃勃地說:有,有,在酒壇子裏!

二人相視良久,不禁朗朗大笑起來。

說笑歸說笑,精明的陳毅心裏明白,這個時候,周恩來前來看他,肯定有什麼事要對他說。於是問道:恩來,部隊有什麼行動嗎?我聽外頭的聲音,好像不大尋常。

周恩來說道:這正是我來跟你說的事情。他加重了語氣:中央和軍委已經做了決定,準備突出敵人包圍,到湘西會合紅二、紅六軍團,發展新蘇區,打擊敵人。陳毅同誌,你是知道的,形勢越來越不利,隻有進行軍事轉移的選擇了。

陳毅點點頭道:是的,到敵人的包圍圈外去打遊擊戰、運動戰,我原來就想到過,也向秦邦憲提議過,但沒有實行,以致漏掉了許多機會。而現在,敵人兵力可謂是傾國之師,我們要突圍出去,有很大困難啊!

周、陳都明白,這次突圍,前景難以預料。而他們又都看到,在這次反“圍剿”中的確存在著嚴重的指揮錯誤,顯得十分機械,很難說這種指揮對紅軍的突圍會帶來什麼影響。為此,他們心情都十分沉重。

周恩來頓了半晌,望著窗外說:這次突圍轉移,決定由八萬六千多人參加,組成野戰軍,由李德、秦邦憲、朱德、張聞天和我帶領,王稼祥因病也隨隊一起行動。同時決定將一萬八千餘人留在蘇區。他頓了一下對陳毅說:中央決定讓你留下來,由你和項英同誌帶領這些留下來的同誌,繼續進行鬥爭,你有什麼看法嗎?

陳毅一聽,頓時火起,怒道:中央?什麼中央?我知道,他們不喜歡我,才要我留下。

話一出口,他就看見周恩來低下頭,有些尷尬。陳毅知道自己不是針對周恩來,但見他有些尷尬的神情,便改口問道:為什麼沒有派別的同誌?

周恩來說:因為你懂軍事、能打仗,而且傷勢未愈,不便遠征,可以留下來和項英同誌一起繼續領導中央蘇區的鬥爭。

周恩來見陳毅的表情已不像剛才那樣激動,便不失時機地繼續說道:陳毅同誌,擔子不輕啊!留下的一萬八千餘人當中有一萬左右的傷員,隻有你才能讓總部放心。項英同誌在接受任務時,還對形勢有十分樂觀的估計,他說紅軍主力過不了多久就會凱旋。我們可不能麻痹大意啊!

的確,在中央蘇區沒有第二個人比陳毅更熟悉瑞金周圍幾百裏內的環境了。一九二九年冬天,他曾同毛澤東、朱德一起冒著嚴寒從井岡山向南艱苦跋涉,共同並肩作戰,終於在江西南部和毗連的福建省北部一帶建立了中央蘇區。

他親眼目睹了中央蘇區的初創,現今一天天壯大,直到包括三十五個縣,人口近三百萬,也親眼看到了這塊蘇區於一九三一年十一月成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瑞金成為紅色首都。

在這個地區,沒有哪一座山,沒有哪一條河,是他陳毅所不熟悉的。

想到這兒,陳毅毅然決然地說:好吧,就請黨中央放心地帶主力走吧!我陳毅縱然肝腦塗地,也要努力完成這任務!

周恩來知道眼前這位三十二歲的四川人性格豪爽、心口如一,是條響當當的英雄漢。聽到他的掏心話,不禁為之動容。他說:中共中央還決定,在主力紅軍走後,中央蘇區成立以項英為首的中央分局和中央軍區。中央分局由你和項英、賀昌、鄧子恢、張鼎丞、譚震林等人組成,中央軍區司令員兼政委由項英擔任。龔楚任參謀長,賀昌為政治部主任。同時,成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辦事處,你為主任,梁柏台為副主任,以領導中央蘇區的鬥爭。另外,留下來的還有瞿秋白、陳譚秋、何叔衡等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的負責人。

過了一會兒,他繼續說道:今後你們的處境必定十分艱難,尤其要靈活機動,相機行事。你對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陳毅沉吟半晌,說:敵我力量目前懸殊,我看今後我們多半要選擇上山打遊擊這條路。

周恩來高興地說:我看這樣可行。

這時,陳毅不無憂慮地說:這大轉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去湘西千裏迢迢,目標又大,蔣介石肯定會有知覺。湘、粵一帶又是敵人容易集結重兵的地區,恐怕要遭遇連續惡戰啊!

周恩來心情黯然道: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知道,蘇區的地盤一縮再縮,已經沒有立足的地方了,再固守下去,隻有死路一條,因此隻好謀求向外線發展。

陳毅覺得中央的這個行動計劃有些問題,以區區數萬缺醫少藥、彈藥不足、給養困難且疲憊不堪的紅軍,去突破敵人層層封鎖,無異於送肉上砧板,即便衝出封鎖線,紅軍傷亡可想而知。但是,中央既然決定了,他不好再說什麼,於是問道:這個轉移計劃什麼時候實行。

周恩來說:快了,近幾天的事。

陳毅點了點頭,挪動了一下身子說:那一萬傷病員的安置,中央有何考慮,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情,弄不好,敵人來犯,我們心分兩頭,會更加被動的。

周恩來說:部分重傷員已安置到可靠的群眾家中,但具體的安置工作還沒有做,這還得有勞你們來做。

陳毅點了點頭說:好吧,我們一定不負中央所托。

此刻,周恩來的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自責,他覺得眼前蘇區地盤一天天縮小,仿佛是他的過錯,是他沒有指揮好第五次反“圍剿”。其實他的自責是在替人受過,因為第五次反“圍剿”,其責任完全在於秦邦憲過於相信李德所致。周恩來深有感觸地說:過去我經曆過不少困難時期,但不知為什麼,好像都沒有今天這樣困惑和傷神!

陳毅聽了周恩來的感慨,坦然地說:天欲傾,不是一人能頂得住的,你也不要把所有問題都攬在自己名下。你雖然是三人團之一,但一比二,僅憑你一人的力量,左右不了秦邦憲和李德。恩來,不是我多事,在軍事指揮藝術上,目前中央沒有誰能夠超過毛澤東的。我可以說一句負責任的話,曆史上能與毛澤東軍事指揮才能相比的,恐怕隻有戰國時的孫臏,楚漢時的張良,三國時的諸葛亮。前四次反“圍剿”,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我個人認為,在我們黨內,真正讀書悟道的是毛澤東,他運用中國古代兵法達到了揮灑自如、出神入化的境界,我是佩服之至啊!說到這兒,突然問道:毛澤東同誌是不是跟隨主力部隊一起行動?

當問到毛澤東的去留問題時,周恩來似乎有難言之隱,他沒有馬上回答。生性率直的陳毅有些急了,問道:怎麼,主力西征不讓毛澤東一起行動,這可是個重大失策呀!李德能帶領紅軍主力衝出重圍嗎?

無奈之下的周恩來說:是隨主力行動,但秦邦憲完全剝奪了他的軍事指揮權,以後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的意思是讓毛澤東參與軍事指揮,但現在還不可能。但我相信,毛澤東回到指揮紅軍作戰的位置上是遲早的事,曆史的演進,總是大浪淘沙嘛。你說對不對?

陳毅沒有再問什麼,他緊緊握住周恩來有些顫抖的手說:恩來,你要多保重啊!你肩上的擔子實在太重了!

周恩來和陳毅談了一個多小時,才握手告別。後人有詩讚曰:

事無巨細有周公,義薄雲天情意濃。

一番肺腑知心話,常使英雄熱血湧。

卻說蔣介石自南昌行營召開“圍剿”中央蘇區會議之後,顧祝同、陳誠、薛嶽、周渾元、何鍵五路加緊向中心區發動進攻。此時,蔣介石已經覺察到中央紅軍有跳出包圍圈的跡象。於是他再次發布命令,一定要把紅軍主力消滅在江西境內。接到蔣介石的命令後,顧、陳、薛、周、何五路大軍,大舉向瑞金、於都發起了猛烈的攻擊。中央紅軍雖然頑強抵抗,致使國民黨軍進展緩慢,但中央蘇區地盤又縮小了許多。此時,秦邦憲、李德認為打破國民黨的進攻是絕對沒有希望了。於是決定放棄共產國際在蘇區內部抵禦國民黨軍的計劃,十月底或十一月初實行戰略轉移,中央紅軍撤離蘇區的計劃已經半公開化了。

就在中央紅軍積極準備轉移的時候,毛澤東不顧病體初愈便離開了雲山古寺,帶著秘書黃祖炎,衛生員鐘光,警衛員吳吉清、吳光榮、陳昌奉、戴田福,飼養員老餘和一個警衛班,突然去了於都縣。

那天,贛南軍區司令員兼政委龔楚正伏在桌上看軍用地圖,研究湘、贛邊境的地形。突然,警衛員進門報告說:龔司令員,毛主席來了!

龔楚一驚,急忙站起身來,走出指揮部迎接毛澤東,說:毛主席,中央機關馬上就要轉移了,你還到我這兒來幹什麼?

毛澤東微微笑道:不歡迎是吧,來看看你不行嗎?

龔楚發現毛澤東麵色發黃,形容憔悴,關心地問:看樣子主席的身體不太好。

毛澤東微笑著回答道:是的,近來身體固然不好,可是精神更壞。你近來好嗎?我有一個多月沒有到總司令部去了,也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你了!

龔楚叫警衛員打來一盆水給毛澤東洗過臉,然後遞上一支煙,說:主席今天來有什麼指示嗎?

毛澤東說:我現在來於都是看看蘇維埃政府工作的,我要在這裏呆幾天時間。我們在一起,一切問題可以隨時談談。我住的房子,最好是在你的指揮部附近,那就更方便了。

毛澤東眼前的境況,龔楚雖說不盡了解,但他知道蘇區臨時中央對毛澤東是排斥打擊的,而作為一個方麵軍下麵的司令員,他無力改變中央的態度,隻能懷有無限的同情。於是,龔楚將毛澤東安排在離他指揮部不遠的一間叫何屋的房子裏居住下來了。

卻說毛澤東在於都住下後,便對秘書黃祖炎說:你去安排一下,把於都縣城的工匠和附近的貧雇農請到我這裏來,我要跟他們談談。

接到毛澤東的指示後,黃祖炎立即通過於都縣委召集了二十多位工匠和貧雇農來到毛澤東的住所。

這些工匠和貧雇農對毛澤東十分尊敬,他們也想聽聽毛澤東對當前中央蘇區根據地越來越小的看法。

麵對著這些衣著破舊、滿臉蠟黃的工農兄弟,毛澤東深情地說:老表們辛苦了!

大家都站起來說:比不上毛主席辛苦!

毛澤東同大家一一握手後,在堂屋上方的凳子上坐下,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說:城鎮的手工業生產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問題?

一位鐵匠說:生產沒有問題,隻是原材料越來越少。毛主席,你幫我們想個辦法吧!

毛澤東微微點頭,又問:農民老表的莊稼收成好不好?

一位農民說:收成還行,但是解決不了隊伍上的吃飯問題。

毛澤東一邊在本子上記錄,一邊詢問鐵匠、木匠、縫紉匠、篾匠和貧雇農們,根據地為什麼越來越小,生產生活為什麼越來越困難……

快近晌午的時候,毛澤東合起記錄本,望著大家說:目前蘇區被蔣介石的軍隊四麵圍困,物資運不進來。蔣介石的目的是要圍死我們,在蘇區把紅軍徹底消滅。我們貧苦工農不要怕,我們要組織遊擊隊,開展遊擊戰爭,在後方牽製敵人,打擊敵人;我們要努力搞好生產,積極支援前線;對地主、富農分子要嚴加管製,防止他們暗中搗鬼。

散會後,毛澤東吃過午飯,叫黃祖炎去把劉英請來,他想問問最近於都縣擴編紅軍的進展情況。

劉英是少共中央局的組織部長。一九三四年四月下旬,中央蘇區中央組織部部長李維漢要她用三個月的時間,完成擴充紅軍二千二百人的任務。由於她工作有方,群眾發動得好,結果隻用了一個半月,就招收新戰士三千三百多人,提前超額完成了任務。

最近,李維漢又派劉英到於都來招收新兵,任務比上次多了一倍,要求她用半個月的時間完成四千五百名的擴紅任務。隻有十多天的時間了,劉英接到任務後,心急火燎地趕到於都。然而,形勢已不同於上次了,劉英幾經動員,才有二百多人來報名參軍。有許多人為了躲避擴紅,鑽進大山裏躲了起來,於都的村鎮能見到的大多是老弱婦孺。劉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先後三次寫信給李維漢,叫苦不迭,訴說著擴紅的困難。李維漢可不管這些,他隻要結果。

急得沒轍的劉英聽說毛澤東要見她,覺得喜從天降,立即趕往毛澤東的住所。她一進門,便發現毛澤東斜靠在床上看書,背後墊著棉被,臉上又黃又瘦,兩隻大而有神的眼睛凹陷下去了,人顯得十分憔悴,神情也很疲憊憂鬱。她的高興勁兒一下子沒了,關切地問道:毛主席,你病得不輕吧?

看到劉英難過的樣子,毛澤東打起精神來安慰她說:沒有關係,疾病也和敵人一樣,不是它戰勝我,就是我戰勝它。你看,我這不是戰勝它了嗎?

劉英被毛澤東樂觀豁達的精神感染了,急忙提來開水瓶,為毛澤東的茶杯續上熱水。

毛澤東接過茶杯,問道:劉英同誌,擴編紅軍的情況怎麼樣,進展還順利吧?

一提到擴紅的事,劉英頓時愁眉不展起來,她說:主席,我正為此事發愁呢!於都的青壯年都跑進山了,擴紅隊員都沒有信心了。

毛澤東思索了一下說:事物總是在矛盾中發展的,沒有矛盾就沒有世界。群眾躲到山上去了,這說明我們的工作還沒有做好,沒做到位。先開個會嘛,你把突擊隊員、區委書記找來開會。

劉英著急地說:現在哪有時間開會,離規定的期限不到十天了,再開會,怎麼來得及喲!

毛澤東果斷地說:不,一定要開個會。常言道,磨刀不誤砍柴工。思想上的問題不解決,時間再多也完不成任務啊!你說對不對?

一席話令劉英豁然開朗,但她又想到自己身邊的人手不夠,於是有些為難地說:擴紅隊員都分散到各區去了,家裏連個送信的人都沒有。

毛澤東笑了笑說:這個問題好辦。我有四個警衛員,叫他們騎馬到各區去通知。

劉英的眉宇頓時舒展開了。

這時,毛澤東把四個警衛員都叫了進來,一口氣說了二十個區幹部的姓名,讓每個警衛員把通知內容複述三遍,然後對他們說:可以了,馬上出發,你們到當地後,要直接通知他們,完不成任務就不要回來。

四個警衛員領命後,飛馬而去。

第二天下午,於都縣委機關的一間屋子裏,擴紅隊員、區委書記坐得滿滿的。劉英主持會議,精神疲憊的毛澤東,坐在劉英的身邊。

劉英做了一番動員後,參加會議的區委書記們熱烈鼓掌,請毛澤東講話。

毛澤東笑了笑說:今天是劉英部長的會議,我是列席參加,是想來看看你們。

大家說:請毛主席講講當前的形勢,讓我們心裏有個底,長些見識。

毛澤東覺得有必要在這個會上說上幾句,他把手中的香煙掐滅後,心情沉重地說:當前蔣介石調集了五十萬大軍對中央蘇區進行“圍剿”,並步步緊逼,根據地日漸縮小,紅軍的糧食、彈藥、武器等十分匱乏,傷病員也越來越多,部隊指戰員、戰鬥員卻越來越少,紅軍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艱難。說到這兒,毛澤東用堅定的語氣鼓勵大家道:但這沒有什麼可怕的,前四次“圍剿”不是被我們打敗了嗎?這次的“圍剿”雖然遭受了一些損失,我想也一定會打破的。中央正在製訂新的作戰計劃。我們應該樹立必勝的信心,有了信心就能戰勝一切困難,有了信心,革命就一定能夠成功!所以,大家一定要支持劉英同誌的工作,幫助她招兵買馬,壯大我們的隊伍。

聽了毛澤東的講話後,大家再次熱烈鼓掌,他們在毛澤東身上,似乎看到了革命成功的前途。

經過這次動員,於都縣的擴紅工作果然有了新進展,躲進深山的群眾都紛紛回來報名參軍。但仍然不理想,僅有一千多人參加了紅軍。因為連年擴紅,於都縣內已沒有多少青壯年了。劉英沒有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去瑞金找中央組織部李維漢交差,準備挨上一頓訓斥。

李維漢見劉英懊喪的樣子,不僅沒有責備她,反而安慰道:劉英同誌,你辛苦了,這次擴紅任務,我們定得有些不切實際,沒有考慮到於都縣的兵源枯竭問題。任務沒有完成,不關你的事,請不要有思想包袱。

劉英聽了,露出了十多天來從未有過的笑容。

卻說毛澤東拖著病體在於都深入調查研究工農武裝和察看地形的時候,病情突然嚴重了,躺在床上不能起來。

一天,贛南省軍區政治部主任劉伯堅打電話給住在雲山古寺的張聞天說:張主席,毛主席的瘧疾加重了,病得非常厲害,持續發高燒,你趕快派醫生來!

張聞天聽了劉伯堅的電話,大吃一驚,心想這個老毛,病還沒有好就到處跑,我勸都勸不住,這下好了,病情加重了吧!

他掛斷了劉伯堅的電話,立即撥通了瑞金中央紅色醫院院長室的電話:喂,傅連暲院長嗎?我是張聞天。

傅連暲在電話裏問道:張主席,有什麼事嗎?

張聞天著急地說:毛主席在於都病倒了,是瘧疾,病得比哪一次都重,你趕快派人前去治療。不,最好是你親自辛苦一趟,免得耽誤病期!

傅連暲說:好的,我馬上就去!他放下電話後,帶著一名醫護人員,連夜騎馬朝於都縣奔去。第二天傍晚時分,才到達毛澤東的住所。

日夜守護在毛澤東身邊的衛生員鐘光見他三天粒米未進,心裏焦急萬分。毛澤東眼睛睜不開,整天迷迷糊糊地昏睡,吃了中藥吃西藥,也不見好轉。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傅連暲從天而降,使鐘光喜出望外。

傅連暲顧不上休息,急忙取出體溫表,為毛澤東量體溫。此時的毛澤東高燒竟達四十一度,這讓傅連暲吃驚不小。傅連暲熟悉毛澤東的身體情況和病史,斷定是惡性瘧疾複發,於是開了加倍劑量的奎寧叫鐘光給他服下。

這時,燒得頭昏腦漲的毛澤東幽默地對傅連暲說:傅院長,我的病限你三天治好!

不知是傅連暲的醫術高,還是毛澤東的話靈,第二天,毛澤東的體溫降到了三十七度,已經正常了。

剛退下燒,毛澤東就在桌子上攤開一幅軍用地圖,忘我地用鉛筆在上麵畫著。

鐘光見了,用責備的口氣說:毛主席,你不要命了?今天剛退燒啊!

毛澤東不無憂慮地說:目前戰局這麼糟,我放心不下啊!搞不好,中央根據地丟了不說,數萬紅軍有可能遭到滅頂之災。我在想從什麼地方突出重圍最有利!

軍機大事耽誤不得,鐘光無可奈何地離開了。

毛澤東繼續在地圖上比畫著。他此次到於都是周恩來委托的,名義上是督導蘇維埃政府工作,實際上是秘密地勘察突圍路線和選擇突破口的軍事工作。周恩來知道,蔣介石的軍隊從東、北、南三個方向向蘇區包圍,隻有西南方向的於都、瑞金通向安遠、信豐一帶,還沒有敵人主力部隊攔截。毛澤東不顧重病在身,前來於都尋找紅軍突圍的路線。他在於都的心血沒有白費,紅軍主力突圍時,走的就是他探出的一條通道。

詩曰:

投身革命歎毛公,沉浮得失備從容。

自信星火燎原日,神州處處見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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