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蔣介石責罵張學良劉伯承怒斥太上皇
卻說蔣介石於一九三四年十月上旬攜宋美齡下廬山,去一些省城視察之後,乘飛機到了武漢,召集東北軍首領張學良等人會商鄂豫皖“剿共”會議。會上, 張學良鬥膽進言道:委員長, 我看紅軍的抗日精神還是可嘉的,所提抗日統一戰線綱領有可借鑒之處。
蔣介石聞言,臉色頓時陰暗起來,訓斥道:我說你怎麼有些糊塗呢!你對共產黨太不了解,我黨由容共而聯共,由聯共而清共,由清共而討共,由討共而變為剿匪,這個曆史過程我是最清楚的。共產黨甚於洪水猛獸,馬克思主義怎能在我堂堂中國實行。
張學良誠懇地說:委員長,能否恕我直言幾句!
蔣介石頓了頓,說:你講。
張學良說:今年年初我旅歐,觀察到西方備戰空氣濃厚,厭惡戰爭到萬分,各國猜忌及備戰空氣亦到萬分。我們中國也應從速準備,泯除黨派之間的恩恩怨怨,否則唯有亡國。由此,我在考察西方各國的形勢後得出一個結論,第二次世界大戰很快就要爆發。所以說,我國當前麵臨的洪水猛獸絕不是共產黨,而是日本。大戰已經不可避免,我們不應有依賴於人的心理……
張學良的話,引得與會人員都伸長脖子認真聽。
蔣介石氣呼呼地盯著張學良,不等張學良把話說完,就大聲訓斥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是不是要聯共抗日?我告訴你,不行!記得我去年四月在南昌的講話嗎?我對剿共的初衷絕對不會改變,永遠不會改變!
一九三三年四月十日,蔣介石在南昌“剿匪”總司令部舉行蘇、浙、皖、贛、豫等省治安會議上的訓詞中說,抗日必先剿匪,匪未剿清以前,絕對不能言抗日。違者,即予以最嚴厲之處罰。這段話還被《東方雜誌》第三十卷十號收了進去。由此,蔣介石的如此訓詞很快演變為“攘外必先安內,抗日必先剿匪”,成為國民黨政府在這一時期的治國名言。
現在,武漢會議上,蔣介石仍在玩弄他的抗日與反共誰先誰後的文字遊戲。這時,他對張學良大聲斥責道:我看你這種思想是早晚要出事的。
張學良自從執行蔣介石的不抵抗政策率東北軍退入關內以後,在中國人民心目中的形象就一直很不好,有“不孝子孫”和“逃跑將軍”的稱謂。因為,其父張作霖即死於日軍之手,現又把東北三省拱手讓給了日軍。所以,張學良對此是有口難辯,隻想有了抗日的機會後,必堅決洗刷這一身的不清白。為此,他多次在蔣介石麵前不怕吵紅了臉,以實現自己報國仇雪父恨的心願。
蔣介石見張學良不語,接著鄭重宣布道:最近, 我們的剿匪軍事取得了決定性的進展。在這種形勢下,我不希望聽到有國軍將領再有言論抗日,我再一次重申匪未剿清以前,絕對、絕對不能言抗日。違者,即予以最嚴厲之處罰。
張學良在蔣介石麵前因進言抗日挨罵不是一次了。這時,在蔣介石的如此嗬斥下,隻好坐在那裏再也不吭聲。
蔣介石見張學良不再爭辯了,然後朝在座的南昌行營秘書長兼作戰廳第二廳廳長楊永泰和行營第一廳副廳長、侍從室主任晏道剛等人看了一眼說:贛、閩、湘等地的剿赤軍事進展很快,其他地區的剿赤軍事也應該跟上來。尤其是鄂豫皖和川陝鄂的會剿,要切實抓緊,爭取早日結束。實話講,我對楊虎城的川陝鄂會剿是不滿意的,赤匪徐向前我是了解的,他是黃埔一期的學生,帶一個什麼赤匪四方麵軍,也沒有什麼好裝備,可你們西北軍、東北軍就是打不過這個徐向前,聽說徐向前的隊伍反而越打越大,號稱十萬。江西的問題馬上解決了,你們怎麼辦?
會議室內,除蔣介石和楊永泰、晏道剛揚著頭外,其餘將領都把頭埋得低低的,沒有人吭聲。
蔣介石見大家默默不語,緩和了一下語氣說:今天我並不想責怪你們,隻是希望你們認清形勢,把抗日的問題壓一壓,等消滅了共匪後,騰出手來再對付日軍也不遲。據我軍情報,江西朱毛的部隊在向瑞金運動,似有新的動作,楊廳長應切實關注。
楊永泰說:卑職謹記,決不負委員長期望!
卻說中央紅軍經過緊張的西征準備,現在各項工作已基本就緒,主力部隊已開始有計劃地向瑞金集結。
近兩天來,在第五軍團軍團部的駐地,興國城外五裏亭附近,到處看見的是紅軍指戰員們忙忙碌碌進出的身影。紅軍指戰員們已接到行動的命令,上級要求他們每人隨身攜帶十天以上的糧食,四雙以上的草鞋,以及背包、毛巾、衣服等。命令中還特別強調要配發過冬的棉衣,如果配發的棉衣不夠,由各部隊想辦法解決。總之,要保證每個戰士都有一件棉衣。這個命令使不明真相的紅軍指戰員私下議論紛紛,他們預感到可能有一場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至於如何行動,他們不得而知。
這時,在靠五裏亭的一座古廟前的石階梯上,第五軍團軍團長董振堂和政委李卓然,並肩緩緩地走了下來,路邊不時有過往的幹部戰士向他倆探問行動的內情。麵對大家的詢問,董振堂一概都回答不知道。其實,董振堂確實也不知道,因為紅軍西征的計劃是嚴格保密的,就連中華蘇維埃主席毛澤東也不知道。此時此刻,董振堂有一種莫名的苦惱,他用埋怨的口氣對身邊的李卓然說:三人團也太專製了,再大的軍事行動也不應瞞著我們啊!都什麼時候了,這叫我們怎樣做部隊的思想工作呀!
李卓然心裏也不痛快,他說:是啊,這種情況以前是沒有過的,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不過,劉總參謀長來了後,也許能夠透漏給我們一些消息的。
他二人是去迎接劉伯承的。今天上午,他們接到總部的電話,說劉伯承到第五軍團任參謀長,下午就要來上任。董、李二人又驚又疑,私下裏琢磨,是不是大行動的一個步驟,高官低做加強指揮。他們議論再三,覺得又不像。因為總部的命令已說得很明確,不是臨時參謀長,而是參謀長。不過,他們心裏還是很高興,因為他們知道劉伯承的軍事指揮才能。劉伯承到五軍團來當參謀長,對他們這支寧都起義改編過來不久,作戰經驗不足、新兵眾多的部隊將會起到支柱作用。也正因這樣,他們仍以迎接總部首長的高規格,雙雙走出軍團部遠迎劉伯承。
董、李二人走不多遠,隻見劉伯承騎著他的那匹白戰馬風塵仆仆地由遠而近,朝五裏亭方向而來。當他的戰馬奔到董振堂跟前時,急忙下馬說:振堂、卓然,你們怎麼來了?
董振堂和李卓然忙迎上去,立正行禮說:劉總參謀長,我們接到總部命令,知道你要來,特地前來迎接你的!
劉伯承回過禮後,搖了搖頭說:顛倒嘍!顛倒嘍!我是來向你們報到的,不是來領導你們的。
董振堂和李卓然分別上前與劉伯承握手。董振堂真誠地說:不顛倒,不顛倒,你這一來,我們就像多了一根主心骨了,隻是這個軍團參謀長太委屈你了。
劉伯承笑了,他感受到了他們的熱情,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心中鬱積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劉伯承將馬交給警衛員牽著,自己與董、李二人並肩朝五裏亭而去。
劉伯承,原名明昭,字伯承,一八九二年出生於四川省開縣。一九一二年到重慶考入軍政府將校學堂,畢業後被分配到川軍。一九一四年加入孫中山領導的中華革命黨。在護國、護法戰爭中,曆任連長、團長。一九一六年三月在豐都戰鬥中,一顆子彈從他的右太陽穴鑽入,從右眼飛出。德醫診所為他施行手術時共割七十四刀,他拒絕用麻藥,以當年關雲長刮骨療毒之氣概忍受著劇痛。那個德國軍醫做完手術後稱讚他是軍神。一九二六年五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十二月與朱德等發動瀘州、順慶起義,任總指揮,率部同四川軍閥作戰,策應北伐戰爭。起義失敗後,他東下武漢,蔣介石聽說他賦閑無職,許以高官拉攏他,遭到了他的拒絕。這時,正趕上周恩來到南昌組織起義,他對劉伯承仰慕已久,便邀請劉伯承作為軍事助手,劉伯承愉快地接受了。一九二七年八月一日起義時,劉伯承任參謀團參謀長。南昌起義部隊南下廣東失敗後,劉伯承轉赴蘇聯,先入高級步兵學校,後入蘇聯最高軍事學府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一九三〇年回國後曾協助周恩來處理中革軍委日常工作。一九三二年一月進入中央蘇區,任中國工農紅軍學校校長兼政委。一九三二年十月任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總參謀長,協助朱德、周恩來指揮第四次反“圍剿”戰爭。
一九三二年九月,李德進入中央蘇區。李德來時,正值第五次反“圍剿”開始,李德在秦邦憲的竭力推崇下,很快包攬了紅軍的指揮權,劉伯承被淪為幕僚地位。李德自以為上過莫斯科陸軍大學,在德國軍隊中當過軍士,有一些作戰經驗,又是共產國際派來的,根本沒有把劉伯承放在眼裏。第五次反“圍剿”中,前方發回來的電報,都必須送到李德的住所,翻譯員譯成俄文,並根據電報對照地圖查找大體方位,將敵我態勢標示在地圖上,再送給他看,由他看後拿出處理方案,再由翻譯員譯成中文,送中革軍委,給前方下達作戰命令。這種紙上談兵的指揮辦法,結果是第五次反“圍剿”越反越糟。
看到紅軍連吃敗仗,劉伯承十分焦急。一天,他找到李德,用俄語質問道:李德同誌,聽說你在莫斯科讀過軍校,有這事嗎?
李德不明白劉伯承問這話的意思,點點頭說:那是當然。我的畢業論文得的是滿分,你不相信嗎?
劉伯承氣憤地說:我懷疑你的畢業論文是抄襲的,因為我發現你根本就不懂得怎樣打仗。這次反“圍剿”越打越糟,就說明你根本不懂軍事。
李德如何咽得下被當麵嘲笑的這口氣,他暴跳如雷地說:劉,你太狂妄了!別以為你是總參謀長,就可以隨心所欲亂發議論,把這次反“圍剿”失敗的賬算在我的頭上。你應該明白,你們的紅軍戰士,打仗都不賣力,怎麼能戰勝敵人!
劉伯承寸步不讓,提高嗓門說:就你的能力,我看當個參謀都不夠格。作為最高軍事指揮官,哪有像你這樣用兵的,管得太具體了,連迫擊炮放到什麼位置也要在地圖上標明,強令部隊執行;部隊的調動,無論白天與黑夜,山路與平路,一律按圖上比例尺擺布。在防守方麵,也不管工事的堅固程度和兵力武器如何,一律下令死守,你知道這樣做造成了紅軍多大的傷亡?如此指揮作戰,豈有不敗之理?
朱德聽到劉伯承與李德大聲爭吵,急忙趕到,他不懂俄語,便問翻譯王智濤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王智濤便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朱德聽了覺得這口氣出得好,但礙於李德是共產國際派來的,便把劉伯承勸走了。從此,李德對劉伯承的成見更深了,軍事上的事情一點兒也不讓劉伯承知道。
由於李德事事越俎代庖,作為紅軍總參謀長的劉伯承,基本成了一個閑人。無事可做的劉伯承,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大量傷亡戰士被抬下來而幹著急,無奈之中便去紅軍學校或後方醫院管管雜事。
在第五次反“圍剿”戰鬥打響時,一開始,劉伯承便覺得李德的指揮是錯誤的,但李德已被秦邦憲等人捧上了太上皇的位置,無奈之下的劉伯承,隻能用敬而遠之的辦法對李德表示反抗。因為他深信,李德的瞎指揮遲早會被能者所取代的。
李德也偶爾到前線視察軍情,劉伯承作為總參謀長兼精通俄語,卻一次也沒有陪同,他總是找借口回避。有一次,秦邦憲指定劉伯承陪李德去會昌,他仍然不買賬,以腦貧血為借口告假,推薦時任作戰局局長的張雲逸走了一趟。李德對劉伯承的無聲反抗大為惱火,心想一定要找機會治治他。
劉伯承是個愛思考總結的人,在曆次反“圍剿”的教訓中,他發現了革命戰爭的特殊規律。他認為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隻能開展遊擊戰術。他在中央機關雜誌《紅色中華》上發表了《現在遊擊隊要解答的問題》。他認為目前敵人碉堡構成的封鎖線,對紅軍大兵團行動造成了很大的障礙,行動十分不便。但是遊擊隊卻能夠自由地在碉堡構築的封鎖線之間自由地穿梭,並可尋找機會對敵進行突然襲擊。有些邊區遊擊隊,應該留在封鎖線外,向敵人的大後方,特別向其策源地展開遊擊戰爭,耗散敵人的兵力,破壞其糧彈的運輸,甚至可以組織地方暴動,那麼戰略意義就更大了。劉伯承的這篇文章,可以說是打破國民黨第五次“圍剿”的一劑良方,可惜沒有引起中央三人團的重視。
不久,劉伯承又發表了一篇題為《到敵人後方開展遊擊戰爭的幾個教訓》的文章,再次論述了遊擊戰術的運用問題。劉伯承認為,遊擊隊穿過敵人封鎖線的活動,如果遭到敵人強烈壓迫時,隻有勇敢地延伸,向敵人深遠的後方挺進,才能達到拖住敵人後腿的目的,而不應將遊擊隊撤回到蘇區,放在封鎖線上的碉堡地帶活動,這樣隻能步入了敵人的陷阱,回旋餘地太小,容易受到敵人的攻擊。
劉伯承的這些主張,與毛澤東的戰術思想可謂不謀而合,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些行之有效的戰略戰術,不僅沒有得到三人團的重視和采納,相反卻引起了李德的嫉恨。在李德看來,這是對他陣地戰術的直接批判,他是決不能容忍的。
一天,李德怒氣衝衝地來到中革軍委總參謀部,將刊登劉伯承這兩篇文章的《紅色中華》報紙往劉伯承麵前一甩,眼露凶光地質問道:劉,你這不是要公開和共產國際的軍事路線唱反調嗎?
站在李德後麵的伍修權用漢語做了翻譯。
劉伯承看了李德一眼,坦然地回答:我沒有要和誰唱反調的意思,隻不過是提出我的戰術觀點,難道不可以嗎?
李德咬牙切齒,頓了頓說:你的能力太差了,我看你白白進過伏龍芝軍事學院,戰術水平還不如一個普通參謀,還當什麼總參謀長!
劉伯承忍無可忍,氣憤地說:我的戰術水平不行,你的戰術水平行?!你看見沒有,你的那一套戰術,斷送了多少紅軍戰士的生命?!
擔任翻譯的伍修權見李德和劉伯承的爭論越來越難聽,怕雙方鬧僵,便將李德的話向劉伯承做了簡單的意譯:劉總參謀長,李德同誌的意思是說,你的參謀工作做得不周到,沒有別的意思。
劉伯承哈哈一笑說:修權同誌,你真是個會和稀泥的好人,他罵我的話你沒有翻譯,但你忘了,俄語我聽得懂,你瞞不了我的!
伍修權望著劉伯承,臉色有些難堪,他忘記了上次大吵時,劉伯承是用俄語和李德對話的。
劉伯承雖然不能接受李德的這種指責,但他非常大度,仍將其視為工作上的爭論,而一旦涉及人的尊嚴問題,他是寸步不讓的。
有一次,李德到總參謀部,正遇到幾個機要員在路邊燒火做飯,擋住了他的路,他專橫跋扈的蠻勁發作了,一腳踢翻了機要員們的飯鍋。劉伯承見了,怒不可遏,上前攔住他說:李德同誌,今天你錯了,應該立即向他們賠禮道歉!
李德傲視了劉伯承一眼,說:道歉,他們違犯紀律要我道歉?你是在開玩笑吧!
劉伯承義正辭嚴道:誰和你開玩笑!過去帝國主義分子就是像你這樣欺負中國人民的。作為共產國際派來的顧問,你的這種行為是極端錯誤的,是帝國主義的野蠻行為!
李德被劉伯承怒斥得悻悻然,他沒有再繼續爭辯了,也沒有跟機要員們道歉,隻是看了劉伯承一眼,便恨恨而去。後來,他到秦邦憲麵前告了劉伯承的黑狀,說劉伯承在《紅色中華》上發表文章公開批判共產國際的軍事路線。他批評了劉伯承,劉伯承不僅不服,其態度還十分強硬。於是,是非不辨的秦邦憲,撤了劉伯承總參謀長的職務。但心胸坦蕩的劉伯承,並不計較個人得失,他剛柔相濟的個性,決定了他一旦認準的道理,便會堅持下去,哪怕前途險惡。
李德的專橫、武斷,劉伯承早已領教過,並且十分反感,而最使他反感的是一九三三年一月中旬,李德借黎川失守事件,要槍斃蕭勁光。這事還得從第五次反“圍剿”時說起。當時,蔣介石和秦邦憲都看中了黎川這個戰略要地。
黎川位於瑞金的東北部,與福建毗鄰,是中央蘇區的北大門,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就是中央蘇區與閩、漸、贛蘇區的結合部,也是蔣介石國民黨軍隊包圍中央蘇區東線與西線的會合部。當時,閩贛省委和省軍區司令部設在黎川,省委書記是顧作霖,省蘇維埃政府主席是邵式平,省軍區司令員是蕭勁光。
大敵當前,要不要黎川城?中央最高領導層內部意見沒有統一。秦邦憲和李德二人,不顧敵強我弱的實際情況,堅持要死守黎川,同敵人打陣地戰;而當時被剝奪了軍事指揮權的毛澤東,主張放棄黎川,誘敵到福建建寧、泰寧一帶,集中紅軍主力,在運動中消滅敵人。
當時,蕭勁光給前敵總指揮發電,建議讓出空城,從側麵打擊敵人。秦邦憲和李德根本聽不進毛澤東和蕭勁光的意見,秦、李二人給蕭勁光下達了一道死命令,一定要死守黎川。
一九三二年九月中旬,蔣介石命周渾元率三個師的兵力攻打黎川。
就在黎川遭到周渾元攻擊之前的一個星期,蕭勁光的主力部隊全都被秦邦憲調走。第十九師調往福建,另一個獨立師調去參加硝石戰役,黎川隻剩下一支七十人的教導隊和一些地方遊擊隊。情急之下,閩贛省委和省蘇維埃政府機關撤出了黎川城。蕭勁光自料兵力太少,無力抵抗周渾元的三個師,便帶領一支七十人的教導隊離開黎川,撤到六十裏以外的溪口,暫避敵人鋒芒。
九月二十八日,黎川失陷。黎川失守後,蕭勁光當時未被問罪,原因是理由不充分。事情明擺著,一支七十人的教導隊,怎麼能抵擋得住敵人三個師的進攻?
不久,中革軍委組建紅七軍團,尋淮洲任軍團長,蕭勁光任政委,下轄第十九、二十、三十四三個師和紅十軍南下的一個獨立團。
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十日,紅一方麵軍前敵總指揮發出收複黎川的命令,要求蕭勁光率領紅七軍團,配合彭德懷的紅三軍團攻打黎川外圍據點滸灣。沒料到,滸灣一戰,蕭勁光不僅沒有將功補過,反而又吃了一個敗仗。
滸灣失利後,蕭勁光奉命到前敵總指揮所在地福建建寧接受審查。
蕭勁光進門還沒有坐下,秦邦憲把一本前敵總指揮部編印的刊物《鐵拳》丟給蕭勁光,極不高興地說:你先看看這上麵的文章再說吧!你都幹了些什麼?
蕭勁光接過《鐵拳》一看,發現是一本《反蕭勁光機會主義》的專號,裏麵刊有顧作霖、邵式平等人的文章。蕭勁光哪裏知道,這些文章都是李德、秦邦憲授意顧、邵等人寫的。
顧作霖的文章說:黎川失守,雖然我們也有許多錯誤,但蕭勁光應負主要責任。
閱罷《鐵拳》,蕭勁光心裏有說不出的怨氣,他質問秦邦憲道:這是什麼意思?黎川、滸灣失利,原因在哪裏,前敵總調查了沒有?事情沒有弄清楚,問題就定了性,批判文章也出來了,而且這麼快,才兩天時間,這不是有意整人嗎?
秦邦憲說:蕭勁光同誌,你不要激動,應該服從黨的決定。盡管事實可能有出入,但是黨中央已經決定,在軍隊中開展反對以你為代表的右傾機會主義路線的鬥爭,以此來教育全黨和全軍。
蕭勁光冷冷地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如果不講事實,我豈不成了冤大頭!
這次談話後,蕭勁光被送到瑞金關押起來了。接著便開始對蕭勁光進行鬥爭,瑞金城中到處貼滿了“打倒蔣介石的走狗蕭勁光”的標語,並運用報刊、漫畫、戲劇等形式,大張旗鼓地對蕭勁光進行批判。秦邦憲覺得這還不夠,決定公審蕭勁光。
一九三四年一月四日上午,瑞金最高臨時軍事裁判法庭對蕭勁光進行了公審。
公審規模之大,在中央蘇區還是第一次。參加大會的有中央和各後方機關代表、群眾近千人。審判員宣讀了控告書,說蕭勁光的罪狀是黎川失守和滸灣戰役拋棄傷病員。
讀完控告書,執行主席對蕭勁光說:蕭勁光同誌,你有什麼不服的,可以自己辯護。
蕭勁光說:從黎川失守到滸灣戰鬥,先後一個月的時間,並沒有追究我的責任,還讓我去組建紅七軍團。我被撤職查辦的罪名是滸灣戰鬥失敗,怎麼又冒出個黎川失守的說法呢?
開始給蕭勁光定的罪名是滸灣失利,但在滸灣戰役中,蕭勁光是配合紅三軍團作戰,不是總指揮,如果把負全部責任栽在他的身上是毫無道理的。彭德懷覺得控告書證據不足,當即站出來說,不能怪蕭勁光。
執行主席見證據確實不足,但又不能不維持所做的控告,於是詭辯道:不管怎麼說,黎川是你失守的。
蕭勁光又辯解道:當時我的主力被調走,隻剩下一支七十人的教導隊,怎麼頂得住敵人三個師的進攻?
執行主席用蒼白的語言說:你可以發動群眾,共同戰鬥嘛!
蕭勁光說:省委、省政府都撤走了,我怎麼發動群眾?即使發動了群眾,他們赤手空拳怎麼去對付有槍有炮的敵人?至於傷病員的事,八角亭我們傷亡三百多人,我派周子昆師的一個營,護送傷員經過敵占區到後方,途中遭遇敵人襲擊,有十幾名傷員掉隊,其他大部分都安全到達後方根據地了。
經蕭勁光有根有據的解釋後,兩條罪狀都不成立。開始時不明真相喊口號的群眾都不吭聲了。
執行主席無話可說,在沒有充分理由的情況下,宣布了公審結果:開除蕭勁光的黨籍和軍籍,判處五年徒刑,無權上訴。
對蕭勁光的處理,李德很不滿意,他對秦邦憲說:判他五年徒刑,太輕了,要殺一儆百,槍斃蕭勁光。
秦邦憲把這個問題提到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上討論。毛澤東堅決反對,說:憑什麼槍斃蕭勁光,我不同意。
王稼祥也說:我也不同意,這是濫殺無辜,我不簽字。
周恩來說:殺蕭勁光,沒有理由。
在毛澤東、王稼祥、周恩來的反對下,蕭勁光死裏逃生,非但沒有被殺,而且很快被釋放了,派他到紅軍大學當教員去了。
劉伯承每每想到這段往事,心裏總有說不出的痛楚。因此,他打心裏看不起李德的為人。
卻說劉伯承到第五軍團上任的第二天上午,董振堂便召開營以上幹部會議,請劉伯承作部隊轉移的動員報告。如果按照慣例,董振堂應先介紹劉伯承任軍團參謀長的情況,但主持會議的董振堂並不另眼看待這位一直受他尊敬、軍事才能卓越的老領導,而是非常尊重地說:同誌們,下麵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劉總參謀長做指示。
劉伯承略略有些遲疑,心裏本想把自己貶職的經過跟大家說清楚,但轉念一想,這裏麵涉及個人恩怨及領導層的問題,不便明言,於是打住了念頭,直接進入講話的主題。他說:同誌們,第五次反“圍剿”我們打了敗仗,大家都很憋氣。幾天前,我曾跟周恩來同誌私下交流過,這次反“圍剿”不叫打仗,應該叫擋仗;敵人呢,也不叫打仗,叫滾仗。敵人憑著他們兵力上的優勢,現代化的裝備,像個大石滾子滾過來,我們還硬用人去擋,當然要吃虧嘍!
劉伯承這一生動的比喻,深刻地道出了第五次反“圍剿”戰略戰術的失策之處。大家聽了頓時眼明心亮,都頻頻點頭,會場上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了。劉伯承深情地望著大家,接著說:任何軍事家都懂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們同蔣介石打仗,是弱軍對強軍的作戰,蔣介石幾乎控製了全國地盤,有幾億人口,幾百萬軍隊,而我們中央革命根據地隻有三百萬人口,十幾萬紅軍。可是,有的人就是不承認這個現實情況,不顧兵力不足、裝備不夠的客觀實際,要禦敵於蘇區之外,要和蔣介石打正規化的陣地戰。這樣,實際上是把主動權送給了敵人,將自己放在了被動挨打的位置上。一年來的戰爭事實證明,我們紅軍的廣大幹部和戰士是英勇善戰的,但我們的戰略戰術有問題,我們的指揮有問題,需要改變。現在,我們的地盤越來越小,已無退路,被迫轉移到外線去作戰,部隊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仗了,很辛苦,本來應該好好休整一下,但敵人不讓我們休整。同誌們回去後,要抓緊動員,做好思想工作,隨時準備出發。
劉伯承的講話,其矛頭直接對準李德等中央最高層領導推行的錯誤軍事路線。像這樣在部隊幹部大會上鋒芒如此明確的尖銳批評,劉伯承是第一人。性格決定命運。劉伯承心裏明白今天貶到第五軍團當參謀長,就是吃了脾氣率直的虧。
董振堂接著說:劉總參謀長的講話,為我們理清了當前的敵我形勢。固守蘇區是不可能的,也是守不住的。昨天下午在五裏亭附近,你們問我和李政委,想了解一下這次行動的內情。要說內情我確實不知道,這是中央高層機密。但我知道,戰略轉移是迫在眉睫的。大家回去後要抓緊動員,抓緊準備給養,隨時準備出發。
詞曰:
是非未必涇渭分,得失亦難度量明。水落石出辨真情。
自古英雄多坎坷,常使男兒淚滿襟。縱然驚濤我淡定。
調寄《浣溪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