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笑道:“言小姐,我絕無懷疑你的意思,先前我們有過節,我曾說過不過是一點惡作劇而已,我也從未恨過你,現今你冒死帶出冰莊主的手信來,我對你隻有感激。
“我相信救出冰莊主後,歆如也會感激你的,你們也還會像以前一樣親密無間。”
言馨玉苦笑道:“我不指望你們能諒解我,我隻希望你們能相信我最後一次,相信我還是個人,相信我也還有一點良心,讓我給你們帶路,救出冰叔叔他們,我雖萬死也可無憾了。”
左丘明和慕紫煙聽她這一番肺腑之言,均不禁淚光熒然,左丘明心下也暗自慚愧,覺得自己如此多疑,簡直愧為人矣。
慕紫煙笑道:“妹子,何必恁的說,你先過來歇一歇,哎呦,你的腳又在流血了,快坐下我給你包一下。”
言馨玉在樹林中跑丟了鞋子,一雙嬌嫩的小腳早被紮的血肉淋漓,雖著了布襪,血仍不停滲將出來。
慕紫煙早發現她腳上的傷了,隻是那時恨她入骨,佯作不見,給她換件衣服也不過是怕左丘明賊忒兮兮的偷看,鞋襪不過是順手拿出的,卻不願替她包紮腳傷。
而今大受感動之餘,頓改舊觀,輕輕替她除去鞋襪,拿出上好的金創藥來,為她敷上,又把一條舊裙子撕成一條條的輕柔地為她包好。
言馨玉眼含熱淚,哽咽道:“慕姐姐,我實在是太對不住你和如妹了,我寧願你打我罵我才好過些。”
慕紫煙笑道:“瞎說什麼呢,左丘公子都說了,聖賢也難免犯錯,何況你不過是個孩子,以前的事提也休提。”
言馨玉又望向左丘明,淒然道:“左丘公子,你能原諒我嗎?”
左丘明道:“我早說過不恨你,又有什麼可原諒的。”
言馨玉如釋重負,道:“你們都能原諒我,我死也瞑目了。
“我怕是見不到如妹了,請你們替我向她道歉吧。
“隻求她能知道我這份苦心。”
慕紫煙佯怒道:“好了,越說越不成話了,你怎會見不到她等此間事了,你便和冰莊主他們一同回太武山莊,不又可和歆如天天在一起了嗎?”
驀然感到不對,暗自尋思:“她若真的和歆如日日在一處,可難保她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痛,又來招惹明哥,好女怕纏,俊郎也耐不住磨呀。”
又不禁心生隱憂,覺得大大的不妥。
左丘明見言馨玉雙腳已看不出原來的樣子,雖是皮肉之傷,行走卻大是不便,便道:“現下他們搜山正搜的緊,咱們也無法行動,且待晚間再下手也不遲。”
慕紫煙又從行囊中取出幹糧和清水遞給言馨玉,言馨玉也不客套,接過後便大吃大喝起來。
左丘明和慕紫煙在地上掘了一個大坑,將殺掉的二十幾人盡數扔了進去,推土埋好。
堪堪天已黃昏,倦鳥歸林,山中又恢複了寂靜,外麵雖仍景致清晰,林中卻是幽暗一片,目力已不能及遠。
言馨玉歇過一個多時辰後,腳傷已好了大半,穿上繡履,行走起來也還不慢。
當下言馨玉拉著慕紫煙的手,慕紫煙拉著左丘明的手,三人連成一串,繼續向山上走去。
左丘明想到就快要見到冰雄了,既感興奮,又隱隱有些畏懼,惟恐在這最後的關頭出甚意外,功虧一簣,那可是要遺憾終生啊。
來到一處洞穴口,言馨玉先四下望望,又附耳洞口聽了一陣,喜道:
“裏麵沒人,這不是他們平時出入的洞口,而是一條捷徑,也是我無意中發現的,追我的那些人都死了,看來裏麵的人並不知道我是從這裏逃出來的,是以沒堵死它。”
左丘明詫異道:“你是說他們在山腹裏?”
言馨玉歎道:“柳三鳴把整個山腹掏空了,他就把總壇設在裏麵。”
左丘明恍然道:“難怪我在外麵看不出一點跡象,二十年之功啊,柳三鳴真是不惜血本,難怪他準備了這麼多年而外人毫無察覺,佩服,佩服。”
他說的是真心話,這等麻煩的事不要說做,想想都夠頭痛三日的,他是真佩服柳三鳴的毅力和雄心。
言馨玉正要往裏鑽,左丘明拉住她,低聲道:“讓我來,裏麵怕有危險。”
他先用劍將裏麵探遍,才伏身鑽了進去。
這洞穴窄仄,僅容一人鑽過,左丘明凝運功力,目視前方,雖在漆黑之中,也能看清十丈內的物事,確定前麵無人,才手足並用,爬了進去。
爬了約有二十幾丈,左丘明感到這是一生中最漫長、也最凶險的路途,無論是身前身後、上下左右,隨便哪一處探出刀劍來,都可置自己於死地。
饒是他膽大過人,身上也已出了一層透汗,生平頭一遭感到死神距自己是如此之近,一伸手便可將自己攫去。
到得彼端,他奮力前躥,已到了一個石室中,手中劍舞起劍花,護住周身,室內卻無一人,隻有一燈熒然。
慕紫煙和言馨玉也隨後爬出,左丘明細察石室,恍然道:“這洞穴是他們用來通氣的,不然人在裏麵,憋也要憋死了,隻是這通氣孔忒大了些。”
言馨玉苦笑道:“我也不知是作什麼用的,當時慌不擇路,見隻有這個洞也隻好鑽進去了,沒想到倒逃出去了。”
她走到一處石壁旁,在一處按了三下,那堵石壁無聲自開,她先探頭出去看了看,又向二人擺了擺手。
左丘明走出去,卻見迎麵是岩石如削,顯是人力所為,腳下是石板鋪成的甬路。相隔不遠處便有一盞昏黃的油燈,極目望去卻看不到頭。
言馨玉當先引路,左轉右折,路徑果然繁複無比,正行之間,忽然從一條斜徑閃出一人,喝道:“什麼人?幹什麼的?”
左丘明長劍疾伸,低喝道:“幹這個的。”
一劍已刺穿其咽喉。
這人哼也沒哼一聲,便倒下去。
左丘明伸手抓住他,將他輕輕靠在牆上,向那條斜徑看去,再無別人。
言馨玉輕聲道:“這裏已是腹心重地,等閑人進不來,巡查倒也不緊。”
左丘明問道:“從正門出去的路你知道嗎?”
言馨玉點頭道:“知道。”
左丘明放了心,他委實不願重爬來時的洞穴,寧願在重圍之中殺出條血路,也要從正門出去。
慕紫煙問道:“還有多遠?”.
言馨玉道:“前麵一拐就到了,看守的人很多,你們下手切不可留情。”
二人點了點頭。
前行十餘丈,向右一拐,果然看到甬道盡頭是一道鐵門,昏暗的油燈下,兩個人正沒精打采地相對而坐。聽見有人來到,霍然立起。
言馨玉走上前,嬌笑道:“兩位兄弟,教主命我來看望冰莊主。”
兩人為言馨玉的美色所吸引,全然沒注意到後邊還有兩個大活人,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言馨玉,隻恨沒長雙透視眼了。
左丘明情知言馨玉又在施展攝魂術,機不可失,還有兩丈遠的地方,便猝然出劍,嗖嗖兩劍將兩人刺死於劍下。
言馨玉低聲道:“他們身上有鑰匙。”
左丘明和慕紫煙忙俯身在兩人屍體身上翻找起來,言馨玉長歎了一聲:
“總算得手了。”
身子向牆上靠去,那牆卻驀然中分,裏麵伸出一隻手,迅疾無比地把言馨玉抓了進去。
左丘明察覺有變,反手向後抓去,卻走了個空,手掌當的一聲擊在牆上,發出金鐵之音,竟爾是精鋼所鑄,他失聲道:“不好,中計了,快退。”
兩人同時向後躍去,尚在空中,背後咣啷一聲,又落下一道鐵柵欄,將二人關在裏麵。
便聽得一人朗聲笑道:“左丘公子,你的大駕真是難請,不過多難的事,隻要我想做,總是做得成的。”
左丘明二人落足柵欄旁,望見柵欄外三丈遠處正站著柳三鳴,他身邊一人也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倆,卻是言馨玉。
左丘明歎道:“好計謀,好手段。”
慕紫煙氣滿填胸,厲聲道:“言馨玉,枉我以人待你,你真不是人。”
言馨玉嬌笑道:“我當然不是凡人,你以凡人待我,你當然大錯而特錯了。”
左丘明卻突然笑道:“柳教主,你把這樣的女人留在身邊,不太過愚蠢了嗎?你頂多不過是臉皮厚點,心黑點。
“她卻是既沒臉皮,也沒心肝,她會把你連皮帶骨頭吃得渣都不剩。”
柳三鳴笑道:“聖賢如左丘公子,居然也會挑撥離間了,看來真的是急了。”
慕紫煙怒道:“想把我們怎麼樣,就快動手吧,有什麼手段盡管施將出來。”
柳三鳴笑道:“把你們請到這裏,這就是我想做的。
“至於如何招待二位我還沒想好,不過你們後麵就是冰雄一家,你們可以聚聚首了,這算是我送你們的第一道禮物吧。”
說完便已隱身不見,言馨玉故意向左丘明拋了個媚眼,隨之而去。
慕紫煙一掌擊在鐵柵欄上,那柵欄紋絲不動,左丘明苦笑道:
“看來這次咱們是真栽到家了。”
慕紫煙憤然道:“若能殺了那個騙子,讓我馬上死我都願意。”
左丘明道:“柳三鳴可惡,她比柳三鳴更加可恨,言家祖上必是缺了大德,才生出這等妖孽來。”
兩人罵了一陣,全然無計可施,合二人之力,藉雙劍之鋒均拿這道鐵柵欄無可奈何,兩邊全是精鋼所鑄,更無法破壁而出。
慕紫煙嗔道:“都是你不好,見到這小妖女就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我怎麼勸你都不聽,現下可好了。”
左丘明心裏大叫委屈,暗道:“你幾時勸我來著,我不過信她七八分,你可是信了個十足十,比我熱心多了。”
但見她臉都氣得煞白,也不願和她分說,權當一回她的出氣筒吧。
慕紫煙敲了敲厚實的鋼壁,問道:“你不是邪門歪道會的不少嗎?
“就找不出打開門的機關?”
左丘明道:“這裏本就是關人的,傻子也不會把開門的機關設在裏麵。”
走過去,在一名看守的身上找到一串鑰匙來,去開那麵鐵門。
慕紫煙道:“你做什麼?”
左丘明道:“柳三鳴不是說冰莊主在裏麵嗎,且進去看看。”
慕紫煙叱道:“你上當也沒個記性,他們的話能信一句嗎?
“指不定又有甚詭計呢。”
左丘明笑道:“縱有詭計又能怎樣,咱們上他的當也有幾次了,他也沒把咱們吃下去,這一回也未必能如願。”
打開門,卻見鬥室之中果然坐著冰雄一家四人,正瞪圓了眼睛看著呢,二人在外麵的說話他們自也聽到了。
左丘明驀然見到活著的冰雄,歡喜得魂兒都飛上天了。
盡管他一直相信這四人尚在人間,但直到親眼看到的一刹那,才真的放了心。
左丘明疾趨近前,伏身拜道:“冰莊主,總算又見到你了。”
一句話說完,已然哽咽起來。
冰雄起身托住他,熱淚奔湧,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冰夫人和其雙子冰仲武、冰仲文也都熱淚潸然,他們日思夜盼有人來救他們,雖然知道這二人也和自己一樣身陷囹圄了,還是激動得難以自製。
隨後而入的慕紫煙也是一怔,幾疑身在夢中,略定一定心神,便大大方方走到冰夫人麵前,躬身施禮道:“冰伯母,小女子慕紫煙有禮了。”
冰夫人拉住她手,淚眼婆娑道:“你就是鳳凰宮的慕姑娘吧?可苦了你了。”
冰雄慨歎道:“左丘公子,你錯了,大錯而特錯,你們不該自投死路的。”
慕紫煙道:“冰莊主,我們可是看了你的條子才來救你們的,沒想到也被關進來了。”
冰雄道:“條子?什麼條子?”
左丘明把言馨玉帶去的條子給他看,冰雄苦笑道:
“你們又上當了,這不是我寫的,而是他人摹仿我的字跡寫的。”
左丘明笑道:“這也沒什麼,柳三鳴手下能人濟濟,偽造一張字條並非難事,不過我們本就是要來救你們的,我們這不是見麵了嗎?”
冰夫人急著道:“如兒呢?她在哪裏?她好不好?”
左丘明笑著把近來的事略述一遍,當冰雄四人聽到冰仲愷獲救並被送到清風山時,都合什高湧佛號,不覺熱淚盈麵,冰雄喜極而泣道:
“這都是祖上所積功德,我冰家也有人得入清風老人門下。”
慕紫煙笑道:“冰莊主,這也沒甚大喜的,你不已得了清風門下的嬌婿了嗎?”
冰雄連連道:“不敢當,實是高攀不上。”
慕紫煙笑道:“恁的說您是不要了,小心歆如妹子跟您拚命。”
冰夫人笑道:“他是高興得暈了頭了,怎能不要,我不又多了個乖女兒嗎?”
她雖不會武功,心思卻細,瞧見左丘明二人光景,已猜中了七八分,慕紫煙不意惹火燒身,登時羞的手足無措,忸怩不已。
冰仲武、冰仲文在父母跟前,不敢亂言亂笑,叉手侍立,臉上也是喜氣洋溢。
砰的一聲,牆上開了一個四方小孔,露出言馨玉惡狠狠的眼神,她一直沒舍得走開,隻想聽到左丘明二人絕望的叫喊,心中方始快意。
便把耳朵貼在壁上傾聽,不意這些人雖在絕境,卻像遇到了天大喜事似的,再也忍耐不住,打開牆上的一個小孔,喝道:
“左丘明,你的小命已在我的手上,隻要你向我求饒,我就放了你。”
左丘明冷笑道:“你也自視太高了吧,在這裏發號施令的可輪不到你了,柳三鳴不是武三仙,誰吃誰還說不定呢。”
慕紫煙一聲嬌叱,迎麵一記劈空掌打去,言馨玉急忙關上方孔,卻已被掌風波及,一張臉登時如被刀刮去一層似的,強忍著咬牙跺腳,沒有呻吟出聲,若非見機得早,一張賽似桃花的粉麵就成了帶霜的柿餅子了。
冰雄歎道:“言兄怎的生出這麼個女兒,枉我們從小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如兒有的從沒少過她一分,現下倒反咬一口。”
左丘明笑道:“她這股邪火是衝我來的,未必對您一家有甚惡意,她就算想救你們,也是有心無力。”
冰雄奇道:“她怎會恁的恨你?”
慕紫煙忍笑道:“言家大小姐相中了他,非要占他為婿,他不肯娶人家,人家自然對他恨之入骨了。”
冰雄夫婦對視一眼,均覺既可笑複不可思議。冰夫人歎道:
“冤孽,都是冤孽。”
左丘明忽然敲了敲牆壁,叫道:“來人,去問問柳三鳴,他把我們請來,為何沒有好酒好菜?”
牆上的方孔又開了,這回露麵的卻是楊典,他先大喊一聲:“裏麵不要發掌。”
隨後方敢露麵,笑道:“左丘公子,你的那些手下救你來了,教主忙著在前麵應敵,不能親自招待你了,特命我負責招待。”
左丘明心中暗自感激,情知楊典是在向他傳遞消息,笑道:
“楊長老,何不進來共飲一杯?”
楊典道:“我倒也想,可惜開鎖的鑰匙在教主那,我想進也進不去。”
說著從方孔外遞進一碗碗菜肴來,一張漆盤上還有兩隻烤羊腿,羊腿上紮著兩把匕首,是割肉用的,最後是六瓶好酒和六隻酒杯。
楊典笑道:“你們好生吃完這頓斷頭宴吧,教主回來就送你們上路了?”
狂笑著把方孔關上。
慕紫煙愀然道:“他們來的倒夠快的,可惜不明路徑,怕是攻不進來,也無法救咱們出去。”
左丘明道:“管他呢,先吃飽喝足再說。”
在六隻酒杯裏斟滿酒,依次遞給冰雄夫婦和冰仲武、冰仲文。
冰雄持杯在手,喟歎道:“而今我們是一家人了,能死在一處也是種福分。
“柳三鳴那廝之所以不殺我們,先是逼取那本《指玄寶鑒》,然後則是用我們引你們上鉤,老天無眼,竟真讓他如願了。”
一仰頭喝了進去,冰夫人和冰氏兄弟早不存生還之望,對死已能漠然視之,也飲下了杯中酒。
慕紫煙喝了一半,忽然停住,道:“我怎麼覺得楊長老說話怪怪的,眼神也不對?”
左丘明豎起中指在唇邊,噓了一聲,從羊腿上起下匕首,就近眼前看了看,並無異處,他出去把兩名看守的佩刀拿過來,用匕首輕輕一削,那佩刀應手而斷,拔起另外一柄匕首試之,亦複如是,這竟是兩柄削鐵如泥的利刃。
慕紫煙等人盡皆“啊”了一聲,又疾掩嘴不迭,不知牆壁外伏著多少隻耳朵呢。
左丘明把匕首分了一柄給慕紫煙,大聲道:
“楊典這老兒,給的什麼破刀子,肉都割不動。”
慕紫煙慨然道:“這人心真不知怎樣長的,你天天對他好,他可能會反過來咬一口,你沒甚好處給他,他倒真心對你。”
心中兀自揣摩不透楊典何以會大伸援手,他和左丘明也曾生死搏殺過,根本談不上情誼,
左丘明持刀在手,心中篤定,真的大吃大喝起來,又把烤羊腿削成片分給大家。
對楊典的所作所為也不甚理解,以為他不過是想棄暗投明罷了。
吃過飯後,方孔又開了,這回露麵的卻是柳三鳴,他全然失去了往日那等雍容儒雅的神態,厲聲喝道:“左丘明,我最後問你一次,你交不交出《指玄寶鑒》?”
左丘明一見其神色,便知他在外麵吃了大虧,他雖武功無敵,畢竟少了成子傑等四人為臂助。
已快成孤家寡人了。縱然武功強盛,也難敵武林眾門派的圍攻。當下哈哈一笑道:“柳三鳴,這話你還用問嗎?”
柳三鳴冷哼道:“有些事不是死到臨頭自己也不知答案的,如果你肯合作,這就是我為你們準備的接風酒,如果不合作,這就真是你們的斷頭宴了。
“老實說我真不願對你們下手,可這也是你們逼的。”
左丘明道:“好說,不過我倒想知道一件事,言馨玉與你合作,要的是什麼?”
柳三鳴道:“告訴你何妨,她找到我,說能幫我捉到你,條件是我傳他血魔功心法,並立她為教主繼承人。”
左丘明道:“你都答應了?”
柳三鳴冷哼道:“這有什麼,隻要能捉到你,除了要我的腦袋什麼都成。
“我現在也重申前言:隻要你交出《指玄寶鑒》,條件一樣任你開。”
左丘明道:“可惜我沒興趣和你做交易,不過我倒想知道,你想怎樣送我們上路?”
柳三鳴獰笑道:“是最享受的那種,雖說弄死你們的法子少說也有千八百種,可我都覺得太過委屈你們了,想來想去還是‘請君入甕’最為合適。
“現下你們已在甕中,我在四周已堆滿幹柴,一會點起火來,你們就知道是什麼滋味了。
“你放心我會掌握火候的,一定用文火烤得你們外焦裏嫩。”說完,將方孔關上。
慕紫煙氣道:“外焦裏嫩?也虧他說得出口,倒像是要把我們當烤鴨給吃了。”
左丘明倒吸一口冷氣,暗道:“此獠忒煞狠毒,這法子也太缺德了些。”
隻聽得外麵滋滋的火燃聲,知道他們已然動手了。
左丘明和慕紫煙霍然立起,倏出匕首,在鋼板上切割出一道大門來,二人退後一步,雙掌發出,被切割下來的鋼板驀地飛起,帶起一片火光。
左丘明縱身躍出,見石室中隻有兩人尚在愕然地看著他,似乎還未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左丘明長劍倏出,已送二人上了路。
慕紫煙引著冰雄四人出來,但見身處一個碩大的石室中,這石室不過是一天然洞窟改造而成,而囚室便宛如一個四方形的鋼板盒子,上麵和四周都堆滿了木柴,燒得正旺。
左丘明執劍當先,慕紫煙在後麵護衛冰雄四人,出了石室,便看到有幾人正守在門邊。
見他們突然現身,盡皆張大了口,仿佛看到世上最不可思議又最為恐怖的事,齊地怔住了。
不知哪個膽大的大叫一聲,扔下手裏的刀拔腿便逃,其餘人如夢方醒,轉身便跑。
血魔教中人對左丘明的畏懼已遠甚於武林人士之對血魔,複見其能從密不透風的囚室中脫身而出,豈不與神仙無異,個個鬥誌全消,隻顧亡命奔逃。
慕紫煙腦中靈光一閃,叫道:“不要殺他們,咱們不認識路,跟著他們或許能出去。”
左丘明深然其說,倒怕跟丟了,他和慕紫煙輕功絕世,自無稍難,不過冰雄四人要跟上比兔子跑得還快的血魔教徒,可就有心無力了。
左丘明還劍入鞘,雙手抓住冰雄和冰仲武的手,慕紫煙也握住冰夫人和冰仲文的手,而四人也手手相連,左丘明和慕紫煙內力運使,在四人身體內循環不已,四人登覺身輕如雲,奔跑起來也全然是輕功高手的風範。
其時武林各派已知悉血魔教困住了左丘明和慕紫煙,救主心切,圍住血魔教猛攻不止,柳三鳴雖連斃對方高手,自己手下也是死傷過半,黃華山上,屍橫遍野,血染草木。
血魔教當此生死存亡之際,已是傾力而出,不得不擺出決戰的陣勢,內裏卻是空了,隻留了那十幾人看守火堆,防其蔓延開來,孰料這十幾人一見左丘明,便即魂飛膽裂,隻顧逃命,竟真把六人從迷宮似的洞中引領出來。
左丘明等人驀見天日,均是心胸暢爽,與洞裏雖僅一步之隔,卻都有再世為人之感。
六人悄悄從血魔教眾的身後繞了過來,待得有人發覺時,六人已到了中間地帶。
雙方人眾驀然見到這六人,齊地停止了呐喊,場中正在鏖戰的兩對察覺情形有異,不約而同收手退後,待看清了時,也是目瞪口呆。
霎時間兩千多人都成了泥雕塑石雕的偶人般,隻有清風拂蕩,彌漫著刺鼻的血腥。
“盟主!”鐵丐率先大喝一聲,跑了過來,而六人已來到少林的陣營前,從少林僧眾的後麵又奔出兩人來,一人撲入冰夫人懷中,尚未說話便已暈了過去,正是冰歆如。
另一人握住左丘明雙臂,喜極而泣道:“公子,您可回來了。”說完便大哭起來。
左丘明也是內心激蕩,笑道:“小乙,你怎麼也來了,你不是在太武山莊嗎?”
徐小乙卻已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智度、木石和張金貴也疾趨過來,笑道:“盟主,我就說這些魔崽子困不住您和慕姑娘,胡吹大氣。”
左丘明見三人也是渾身浴血,顯是殺了不少血魔教眾,張金貴全無忌諱,智度是佛門高僧,木石乃有道大德,讓這二人大開殺戒倒不容易。
慕紫煙在旁笑道:“他們也不是胡吹大氣,我們真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想到差點被烤得外焦裏嫩,放到一張托盤裏,心下猶栗栗危懼。
左丘明道:“大師,您叫羅漢僧護住冰莊主一家和小乙,切不可有甚閃失,柳三鳴交給我。”
智度回頭一聲吩咐,達摩堂首座智閑親率一百零八位羅漢僧將冰雄一家和徐小乙護在陣心裏,端的如銅牆鐵壁一般。
冰歆如蕤醒過來,望著父母兄長,怎麼也說不出話來,直覺迷迷瞪瞪的如在夢中。
冰雄夫婦重見嬌女,更是觸痛傷懷,他們囚居洞中幾近一年,死誌已決,並不覺有甚悲傷,而今卻是涕淚交流,口不能言,冰仲武、冰仲文亦複如是。
徐小乙在旁急道:“智閑大師,您老快想個辦法吧,他們這樣非哭壞了不可。”
智閑驀睹這場景,饒是他修為精湛,早已視生死為一如,也不禁古井生波,眼睛發熱,微笑道:“小施主,無妨,讓他們痛快地哭一場就好了。”
左丘明和慕紫煙躍到場心,喝道:“柳三鳴,還不出來受死。”
柳三鳴從他們一出現直到現下,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他們是怎樣脫身的,而且是毫發無損。
他心裏喟然歎道:“完了,徹底是敗了,二十年的心血已注定要付之東流了。”
慕紫煙卻一直在血魔教人從中尋找言馨玉的影子,果然在柳三鳴身後的幾名教徒中看到了她,心裏暗道:
“待我收拾了柳三鳴這惡魔,再來修理你,也讓你嘗嘗請君入甕的滋味。”
一邊想一邊覺得好笑。
柳三鳴方欲出戰,辛進向前一步道:“教主,待屬下領教左丘盟主的高招。”
柳三鳴初時愕然,旋即明白弟子的苦心了,辛進若是挑戰,左丘明和慕紫煙不會聯手,自己接下來就可和慕紫煙交手了,他拍了拍辛進肩膀,隻說了句:
“小心些。”
喉頭也不禁有些哽咽,辛進一直是他最喜愛的弟子,名位雖在成子傑等元老之下,卻是最貼心的,情知他出去必定是凶多吉少,也不禁傷感。
過壁廂木石進前道:“盟主,我來接他。”
左丘明點了點頭,對木石真人的功力自是信得過,更無須擔憂,便和慕紫煙又退了回來,眼睛卻盯穿了柳三鳴,防他突然逃走。
言馨玉被慕紫煙盯得如遍身長滿了刺,情知自己這一著又敗了,而自己也絕不會再容於正教各派了。
說不定自己的兩個哥哥也要大受牽累,心中也是悔恨交織,遠遠望見冰歆如正和父母兄長歡聲笑語不斷,益發妒火焚心,驀然從人群中發足奔出,直向右邊一道懸崖奔去。
其時木石已和辛進交上了手,辛進掌法遠不及木石精純,然則時不時的發出一記血魔掌,也令木石心有忌憚,不敢過分逼迫。
雙方眾人的眼睛均盯在二人身上,待看到言馨玉疾奔時,她已衝到了懸崖邊上,她回身看了最後一眼,似是要把這一切銘刻在腦子裏,然後便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躍身跳入懸崖,好半天,穀底才傳回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許多人都不敢相信親眼目睹的這一幕,一個活色活香的美人眨眼間便喪身崖下。
正教諸派中有不少人尚不知曉她的所作所為,更不明白她緣何輕生,心下均嗟歎惋惜。
慕紫煙卻鬆了一口氣,恨恨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隻是沒能請言馨玉品嘗一道請君入甕的好菜,略感遺憾。
左丘明歎了口氣,回頭看去,正好與冰歆如對個正著,看到的卻是歡欣的微笑,顯然她對言馨玉的姐妹之情早已不複存在了。
木石和辛進被那一聲慘叫略分了神,二人各自退了一步,複又猱身而上,鬥在一處。
木石突然掌勢加快,一記記快掌直如疾風驟雨一般,但眾人看在眼裏,其出招、換式、轉折之間依然節奏分明,並無絲毫紊亂,正教眾人齊聲喝彩來。
辛進勉強接了二十招,已感招架不住,心下一狠,棄守全攻,招招俱是凶狠惡毒的血魔掌。
叵耐他限於資質,血魔掌隻練至第四成,掌風並無威力,須待掌擊實對手,方能傷敵製勝。然則此時拚起命來,也令人為木石暗捏一把汗。
木石腳下遊走不停,移形換位之速已令人目不暇接,驀然一掌擊中辛進前胸,辛進登時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彈飛空中,又即摔下,撲通一聲,重重落在地上。
“武當綿掌!”不少人驚呼出聲,木石用以擊斃辛進的正是武當絕技:
擊石成粉的武當綿掌。
柳三鳴大叫一聲,猝然發掌襲向木石,欲為弟子複仇,急怒之下,掌力也強盛三分。
左丘明早防他此著,腳下一滑,已飄然而至,斜出一掌,將柳三鳴一記剛猛天儔的血魔掌擊向外緣。
“轟”的一聲巨響,空氣似也炸裂開來,場中塵沙飛揚,風流草靡,被掌風波及的人均感炙熱難當,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木石腳下連飄,避開了掌風,先時左丘明被困洞中之時,他和智度、張金貴三人合戰柳三鳴,雖然無法取勝,柳三鳴卻也傷他們不得,這等閃避功夫早練得純熟無比了。
慕紫煙騰身跟進,長劍斜指道:“柳三鳴,你我上一次還沒打完呢,咱們接著來。”
柳三鳴傲然道:“你們兩人上來便是,何必找甚有頭?”
人至絕境,激發了他的戾性,雖在重兵圍困之中,卻也凜然無懼。
慕紫煙道:“我今日要獨自鬥你,不和他聯手。”
柳三鳴冷笑道:“聯不聯手何妨,就算你們一起都上來也是一樣。”
說著當先一掌擊向慕紫煙。
慕紫煙斜飄避開,反劍相攻,左丘明知她最是爭強好勝,倘能獨力殺了血魔,自是一樁流傳後世的美談,不願掠她之美,退後了三丈。
柳三鳴因血魔掌忒過消耗內力,不敢輕易發出,回手從一名教徒腰間拔出一柄劍,也以劍法與慕紫煙鬥在一處。
智度、木石和張金貴也進前兩步,與左丘明一字排開,占據方位,一者一俟慕紫煙有險,便可上前救助,二者也是防備柳三鳴向山下逃竄,二十年前隻因未能將之除去,卒釀今日之大禍,此番圍攻血魔教,雖占盡上風,各派的實力卻已削減近半。
是以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思:絕不容此魔再存留於世間。
慕紫煙使得興發,一柄劍猶如活龍也似,招招搶攻,劍劍緊逼,劍氣嗤嗤從劍身上發出,隱隱如絲絲紫線。
柳三鳴雖是困獸之鬥,卻不敢罄盡底蘊,情知即便勝了慕紫煙,左丘明等人也會一擁而上,將自己亂劍分屍,他原打算在激鬥之中尋隙逃下山去,再度隱居起來,以俟他日東山再起,不意智度三人已洞燭先機,率先封死了他的退路。
欲勝這三人不難,但若想一兩招內逼退對手,奪路而逃,卻也不能。
他手上一邊源源發劍,心下卻在忖思後路,分心之下竟爾迭遇險情,險些敗在慕紫煙劍下。忙鎮懾心神,專心凝誌,打疊起十二分精神,也不過與慕紫煙鬥了個旗鼓相當。
左丘明看了一陣,便放下心來,在血魔教人群中尋找楊典,他從未欠過人情分,而今卻欠下了一份救命之恩,是以欲找出楊典,將他拉到這邊來,以免混戰一起,又將玉石同焚。
然則從左至右逐個看了個遍,也沒看到楊典的影子。
展眼間場上二人已鬥了一百招,一時難分軒輊,地上塵沙飛旋,形成一個個漩渦,煞是好看。
柳三鳴卻越打越是心驚,全然未料慕紫煙功力精進如此之猛,直感匪夷所思。
其實慕紫煙功力固然是一日千裏,精進之神速足令人瞠目結舌。
不過單以劍法而論,鳳凰宮的劍術本就是武林中絕頂的,其淩厲峻拔之處較清風劍法猶強盛三分。
慕紫煙原與柳三鳴大戰過一場,對他的劍法並無怯意,而自己內力日增,對他的血魔掌也並不忌憚,是以攻得全無顧忌,招招如雷霆之發,在內力的逼使下,劍身發出低沉的龍吟之聲,劍尖處吞吐著寸許紫色光芒。
智度和木石同時噫了一聲,驚道:“劍罡。”
臉上均現出驚詫之色,這是內力練至極高境界的征兆,這種境界他們是知道的,卻想不通她怎能練得到,那已是介於凡人與仙佛之間了。
至於自己也不過是想望而已,全然未曾料到能親眼目睹這等神奇之術。
柳三鳴越打越是吃力,劍上壓力漸增,自己的劍招已然有些零亂,神奇精妙之處已施展不出來,情知再鬥下去,也不過一敗而已,看情形已難撐過三百招了。
他驀然提足內力,強攻三劍,隨後續發一記血魔掌,乘慕紫煙防守之際,騰身躍起,向後逃去,隻要逃入洞內,倚仗洞內迷徑,盡可撐得住十天半月的,至不濟也可從洞中秘道脫身。
智度等人雖防他逃走,卻也不能截住他後路,眼睜睜看著他又將逃去,無計可施。
慕紫煙眨眼之間失了對手,氣得牙癢癢的,待要追趕,已然不及,嗟歎而已。
陡聽得左丘明一聲大喝:“留下。”
手中劍驀地脫手飛出,劍化神龍,訊如雷霆,一霎間劍上精芒四射,恍若烈日,直取柳三鳴後心。
柳三鳴身在空中,已知不妙,正欲反劍擋格,後心一痛,已被這雷霆電閃般的一間斷穿透後心,當下發出一聲慘叫。
那劍穿透柳三鳴後,勁力猶未少衰,直衝而上,噗的一聲輕響,直貫入石壁中,柳三鳴便被釘於石壁之上,隻餘劍柄在後心。
眾人見了這石破天驚的一招,盡皆駭然變色,撟舌不下,實難相信世上竟會有這等神奇天倫的武功。
須臾,正教各派中人齊地喝起彩來,血魔教眾卻是魂飛膽喪,盡皆拋刀棄劍,跪地乞降。
誅殺了血魔,平定了血魔教,左丘明便以盟主的身份為文昭告天下,同時宣布反血同盟即日解散。
掃平血魔教固然不易,而今遣散,安撫這些教眾也是令人頭痛的事,血魔教總壇及各分壇的教眾猶有五千多人,妥善予以安置就成了大事,任誰擁有這些人都將是武林中不可小覷的勢力。
左丘明素來不耐繁劇,好在有智度、木石和張金貴悉力襄助,他隻管坐嘯畫喏而已,倒也輕閑自在。
諸事料理停當,荏苒一月已過,各派絡絳回歸,冰雄一家也已回轉太武山莊,盡享再世重逢的天倫之樂。
慕紫煙一直跟隨左丘明左右,對旁人的來來去去渾不著意,兩人悉心尋找楊典,以便好好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可楊典卻如黃鶴一去無蹤影,隨他一起不見的還有餘下的四十五名死士。
慕紫煙憂慮道:“那些死士不會又成禍患吧?”
左丘明道:“不會,楊典把他們帶走,一時不忍親手調教出來的弟子盡數歿於戰陣中,二則是不願雙方死傷太重,這些人素來聽他號令,不會隨便鬧事的。”
木石三人走進來,笑道:“盟主,楊典是找不到了,言馨玉的屍體也未找到,在她墜落的崖下倒是找到了她的衣裙,已被撕得不成樣子了,看來是野獸撕裂的。”
左丘明心下黯然,雖說言馨玉死有餘辜,但想到她的冰肌玉膚竟爾葬身野獸之腹,還是倍感慘然。
慕紫煙點了一下他額頭,嗔道:“想什麼呢?是不是又心疼了?”
左丘明笑道:“我心疼什麼,她是罪有應得。”
慕紫煙凝視他半晌,方始笑道:“這還差不多,從今以後不許你腦子裏有她的影子。”
木石三人竊笑不已,張金貴笑道:“盟主,我三人還有一不情之請,萬望俯允。”
左丘明笑道:“什麼事但說無妨,不過盟主二字切切不可再提起,反血同盟已解散了,我又是江湖一浪子了。”
三人互視一眼,張金貴又道:“這事須得您先應允,我等方能說明。”
左丘明沉吟不答,目視張金貴,倒惟恐一不小心又上了他的當,慕紫煙在旁一揮手道:“我答應你們了,你們但說不妨。”
張金貴笑道:“姑娘說了作不得數,須得左丘公子親口答應才行。”
慕紫煙險些跳了起來,指著左丘明鼻子道:“什麼,我作不得主,你倒是說說,我的話作不作數?”
左丘明苦笑道:“作數,作數。”
張金貴笑道:“答應了就好,三日後自見分曉。”
慕紫煙伸手捉住他耳朵,叱道:“張幫主,你要我們怎的,騙我們答應了又不說了。”
張金貴大聲叫痛道:“哎喲,痛死我了,姑娘,不是我不可說,實是說不得,不信你問問老和尚?”
二人注目智度,智度雙手合什,垂眉閉目道:“佛日不可說。”
二人雖疑竇滿腹,慕紫煙卻不敢對這老和尚動粗,鬆開手不屑道:
“好希罕嗎?不說便不說。”
三天後,五人已在湘江北岸的一座巨宅前,宅門上豎著一麵旗幟,上書“天下第一人”。
左丘明至此方始恍然大悟,笑道:“我早料到對付完了血魔教,你們就會對付我了,你們是要把我關在這裏麵了?”
張金貴笑道:“豈敢,這也是武林各派的心願。血魔教眾雖遣散四方,可難保他們不會死灰複燃,是以我等懇留您在此,足可保得武林五十年的太平,再者您大婚在即,也不能沒個家啊。”
木石笑道:“明小子,桃園雖好,不是久戀家園,今後走馬章台這條路是斷了,安心在這兒娶妻生子,好生過日子吧。”
左丘明笑道:“好意承領,隻是買下這座宅子可是一筆巨款,是誰出的?”
他向張金貴看去,素知他足智多謀,必定是他所為無疑,張金貴擺手道:
“莫看我,我窮得飯都得討著吃,哪有這些閑錢。”
左丘明又向木石看去,武當派每年香火銀極多,可稱武林第一富豪,能有這等大手筆的自非武當不可。
木石笑道:“不是我,我這幾年的香火銀兩都捐給胡宗憲總督去打倭寇去了。”
左丘明笑道:“智度大師,貴寺雖香火鼎盛,這等大手筆也過分些了吧。”
智度笑道:“不用猜了,這些錢是從柳三鳴手裏奪過來的,遣散教眾過後,還剩了大半,就全用在這兒了,買宅子隻是一筆小數,我們總得讓您過日子啊,裏麵的銀子您就是花十輩子也花不完。”
左丘明對慕紫煙笑道:“難怪人人願在武林中揚名立萬,這也是發財致富的捷徑。”
張金貴道:“左丘公子,您現今是天下第一人了,打架鬥狠的事您是找不著對手了,不過隻要您在這莊上,這麵天下第一人的大旗不倒,血魔教便不會死灰複燃,這可是造福武林眾生的無量功德啊。”
左丘明笑道:“張幫主,上了你的賊船想不聽你擺布也不成,就悉聽尊便吧,三位裏麵請。”
張金貴道:“木石真人會是您的座上客,我二人卻要告辭了。”
左丘明詫異道:“什麼事恁的急,竟至過門而不入?”
張金貴笑道:“絕頂大事,我到太武山莊去求親,老和尚到鳳凰宮去替您求親,冰姑娘那麵自無問題,鳳凰宮那麵就難辦了。
“不過鳳凰宮主跟老和尚的師傅乃方外至交,總會給他些麵子,若是我去,麵還沒見到,就被斬成十七八塊了,十七八塊的人可不會說親了。”
慕紫煙聽到說起她的婚事,羞得掩麵疾奔入莊。
木石笑道:“我在這裏幫你打點各項事務,你的婚期定在下月十五,喜柬我們已代你發出去了。”
左丘明瞪視三人半晌,才抗議道:“你們這是包辦婚姻。”
黃華山的一處山洞裏,有兩人正僵臥著,不知是死是活,兩人中間一本書靜靜躺著,上書《血魔真經》。
任誰見到這兩人都會大吃一驚,這二人是已死了的人:
言伯起和言馨玉。
然則這洞穴是陰間抑或是陽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