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了三年。弘治十二年(1499)正月,王守仁又一次來到北京,準備第三次參加會試,但這一年,沒有多少人看好他。他雖然才華出眾,小有名氣,但就文章詩賦來說,他和當時另一個七零後相比還有明顯的差距。我敢打賭說,各位讀者也許不熟悉這人的生平事跡,但對他的名字一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的知名度絕對高於王守仁。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既熟悉又陌生的唐寅唐伯虎。
唐伯虎是江蘇吳縣人,老家山西晉昌,而他經常自稱“晉昌唐寅”。他生於明憲宗成化六年(1470),和明孝宗同年出生。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出生時間,居然是庚寅年寅月寅日寅時,因此家人給他取名唐寅,字伯虎。
唐伯虎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但他最拿手的還是作畫,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他沒有拜過什麼名師,靠自學就躋身大明最優秀的畫家行列。
十六歲時,唐伯虎去蘇州參加童子試,就以第一名的成績拿到了秀才資格,在這座名城裏傳為佳話。他的麵前,似乎已經鋪就了一條金光大道,隻等這個才子來走過。
但天有不測風雲,隨後短短幾年內,唐伯虎的父母、妻子和妹妹相繼不幸去世,家境衰落,也嚴重幹擾了他參加科舉的熱情。直到二十九歲時,在親朋好友的資助下,他才去南京參加了江蘇省鄉試,並一舉取得了全省第一——解元。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一個大腦,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有些人可以輕鬆跑完一萬米不出汗,有些人上個三層樓卻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就科舉來說,多少人日夜苦讀,從青春年少考到滿頭白發,都無法取得舉人身份,範進那樣的已經算不錯了;而唐伯虎獲得解元榮譽,卻顯得那樣駕輕就熟,甚至是漫不經心。
因為他的目標遠遠不是一個解元,而是連續獲得會試與殿試第一(會元與狀元),連中三元。
這一年的會試,王守仁與唐伯虎同時在北京參加。試卷一發下來王守仁很快就發現,有一道策論題目相當困難。一些學子隻是看了題目,就當場兩眼一黑,被抬了出去;一些學子瞪著絕望的雙眼,抓耳撓腮想了半天依然無從下手;另一些人則幹脆草草寫完,就此放棄。王守仁盡管還是能有話可說,但也感覺相當吃力,對於能不能中進士,他已經不敢抱太大希望了。
而才子就是才子,在悲傷與煩惱氣氛充斥的考場上,在別人的一張張愁眉苦臉映襯下,唐伯虎自信的表情顯得是那樣的格格不入。當自己已經做完全部科目,甚至還有時間回頭檢查有無錯別字之時,看著滿世界的其他人悲傷逆流成河,這種感覺是何等美妙。
出了考場,與其他考生一起喝酒時,唐伯虎也絲毫不掩飾得意之情,顯得信心滿滿。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酒後一句多餘的昏話,卻斷送了自己一生的前程。
曾經有一個機會擺在唐伯虎麵前,他沒有去珍惜,等事態無法收拾之後才後悔不已。如果上天允許他重來一次,他一定會告誡自己,要低調,如果給這個承諾加個期限的話,他一定希望是一輩子。
那他,到底說了什麼呢?
他看著同學們那一張張苦瓜臉,輕描淡寫地說:“本年的會元肯定是我,不可能是別人!”
第二天,所有的主考官都知道了唐伯虎的名言。隨後,所有的試卷批閱完畢,第一名果然是唐伯虎,而第二名則是徐經。
很快,這兩個先進分子就被錦衣衛請去了,當然不是喝茶聊天這麼簡單,而是讓他們品嘗一下各種自行研製和引進的刑具。兩個書生哪經得住這個折騰啊,很快就被迫承認,自己事先得到了考題。是徐經從主考官程敏政那裏買來的。
既然招供了,朝廷很快也就做了處理:這兩人被貶為小吏,終生不得為官。主考官程敏政則被勒令退休。
唐伯虎到底事先有沒有得到那份考題,是不是屈打成招,這已經成了千古之謎,難以考證了。按他的水平與能力,隻要發揮不嚴重失常,中個進士肯定沒有任何問題,但要連中三元,確實需要一些運氣。冒著終生不得為官的風險去買考題,是徐經這樣沒有學習天分、不作弊肯定考不上的人才需要做的事情。
有人倒黴就有人受益,第三次參加會試的王守仁,取得了二甲第七名(總排名第十)的成績,賜進士出身。因為取消了前麵兩個人的資格,王守仁的名次也提前了。雖然和老爸王華的當朝狀元榮譽相距太遠,但畢竟取得了入朝為官的資格。
明朝的進士和同進士出身,每三年大概有三百到四百個名額,這個排名已經非常高了。經常拿來與王守仁相提並論的曾國藩,也是二十八歲參加殿試,不過隻是取得了三甲第四十二名的成績,和王守仁有很大的差距。
十餘年寒窗苦讀後,終於金榜題名,王守仁未來的官場之路,會不會走得很平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