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發現,他原來是“皇上帝”的第二子
太平天國領袖是洪秀全。
洪秀全本名火秀,據說是因為本命八字五行缺火,有相生相克之嫌。而按族譜輩分,取名仁坤。洪秀全名字,據他自稱是“皇上帝”所賜,其實是他自己所取的。
1814年1月1日(清嘉慶十八年十二月初十日),洪秀全出生在廣東花縣官祿飾的一個農民家庭裏。
這是一家自耕農,有幾畝田,還有兩頭耕牛。當年在風行劃農村階級成分的時代,有些權威著作,今為古用,亦步亦趨,曾為曆史上農民領袖劃成分,如陳勝為雇農,吳廣下中農,而洪秀全是中農,意為他還是有革命因子的。
洪秀全父親洪鏡揚,很早就病死了。洪秀全在此後的詔書和其他文字裏,也極少提及他。這大概是身為天王的洪秀全,發現他自己本是“皇上帝”第二子,是流著皇家的高貴血液的。洪鏡揚不過是凡間之父而已,即“肉父”,所謂“肉身之父”也;他卻不同尋常,乃是代表上帝爸爸降生“小天堂”,為“萬國之主”的。
此處所稱“萬國之主”,乃是洪秀全偉大的創造。既然天父皇上帝是世人共戴,他是上帝之子。理當所然的必應是君臨天下“為萬國太平真主”(東王楊秀清答英使語),“視天下為一家,合萬國為一體”。因而當他後來在天京先後接見英、法、美各國外交官,用的是“誥諭”,命他們“稟奏”,也就順理成章了。由此當洪秀全認定上帝作父後,皈依本源,有關這位“肉父”的文字,因宗教的強化,幾乎在太平詔書中消失了。
洪鏡揚先後娶有王氏和李氏。王氏早死,李氏跟著洪秀全到南京,給了一個“君王母”的高貴稱號。“君王母”即“太後”。
根據不同記載,有說洪秀全哥兒們都是王氏所生,李氏無出;也有說,李氏就生了一個兒子,那就是洪秀全。
洪秀全出生時,已有兩個哥哥,即十歲的洪仁發和八九歲的洪仁達;一個姐姐洪辛英。他沒有妹妹,所謂妹妹為洪宣嬌,乃出自誤傳,爾後以誤傳誤,誤走一個多世紀了。
哪裏跳出來的天妹洪宣嬌?
本世紀以來,洪宣嬌是有很高的知名度的。
她被說成是太平天國的女英雄,第一坤角。
沒有婦女,就沒有英雄,也就缺乏悲壯纏綿、兒女情長的故事。因此一部包含文化因子的作品裏,不能不擺上幾個女性,而且多是高大的、能支配男子、左右乾坤的女性。
太平天國的形象思維作品,都有令人拍案叫絕的洪宣嬌其人其事。
1905年,黃世仲宣傳反清的章回小說《洪秀全演義》,就編寫了很多光怪陸離的洪宣嬌故事。始作為俑,20世紀20年代末,為柳亞子推崇的張恂子《紅羊豪傑傳》,又將洪宣嬌著墨深濃地捧了一番。此時,上海共舞台推出的京劇連續劇《太平天國》,洪宣嬌俏身,更是颯爽英姿,亭亭玉立在台上奔波;尤其是她為蕭朝貴複仇那場戲,渾身著白,大為舞台增添風采。三四十年代,陽翰笙《金田村》、《天國春秋》、魏如晦(阿英)《洪宣嬌》和陳白塵《大渡河》或據此改編的電影,也都把洪宣嬌捧為紅坤角。在戲中,她是舉足輕重,因與東王小秘傅善祥爭風吃醋,而導致天京內訌。這是一個在太平天國領導集團間跳來跳去的女人。
洪宣嬌的作用可謂大矣。
因而,長期以來洪宣嬌是作為曆史人物馳騁在曆史舞台上的。不少寫太平天國的史傳和若幹曆史博物館都把她視為能頂半爿天的太平天國女英雄。諸如二十年前推出的《辭海·近代史分冊》,太平天國人物收了四十四人,其中就有洪宣嬌。
其實,這裏僅是一個文化人物洪宣嬌造型。
洪宣嬌是有這個名字的。她本來叫黃宣嬌,世代居住廣西桂平縣平在山,以耕山務農為業;幼年即過繼於楊家,改姓為楊,因而改叫楊宣嬌。後人據瑞典傳教士韓山文《太平天國起義記》轉譯為楊雲嬌。老子一氣化三清。由黃宣嬌誤作楊宣嬌,又嬗化為楊雲嬌,為此,還有人說她是楊秀清的親妹妹,憑空製作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她後來嫁與蕭朝貴為妻。馮雲山在紫荊山宣傳拜上帝教,楊宣嬌和丈夫蕭朝貴也是虔誠的信徒。兩年後,洪秀全也來紫荊山。據說,有次洪秀全拜訪蕭朝貴夫妻,在談話時,楊宣嬌也順著洪秀全口氣說,在十年前也曾生有一場大病,靈魂升天,看見一位慈祥的老人。老人對她說,十年後的今天,有一個人從東方來,教人敬拜上帝,你們可要真心聽從。她分明是與洪秀全作唱和。
洪秀全聽了特別高興。
楊宣嬌的靈魂夢見上帝,就不脛而走,傳遍了桂平平在山區,也傳遍了拜上帝會所在的地區。她是僅次於教主洪秀全見到上帝的人,理當所然,是極其難得的,她的身份也就跳龍門,顯得尤為高貴。據稱洪秀全就因與她同見上帝,同屬上帝子女,由是義結金蘭為兄妹,稱之為“天妹”。後來還排次為上帝的第六女。
楊宣嬌由是也飄飄然,對丈夫蕭朝貴也就少了幾分溫柔而多了幾分倔強。蕭朝貴在托言“天兄”附身傳言後,就借機對她規勸。有次甚至說她屢教不改,好“逞高張”“不遵天命亂言題”的品性難改,當場借執行天法,責打數十大板。楊秀清也幫著蕭朝貴,借“天父”傳言對她規勸、懲罰。
從此洪宣嬌不常露麵,她必須按《太平禮製》規定,隻能“女理內事”,妻唯“三從”了。
因為與洪秀全結拜,時人也有稱她叫洪宣嬌的。
這就是與文化人物洪宣嬌大見反差的曆史人物楊宣嬌即洪宣嬌原型。
他為考上秀才再接再厲,可是命運多舛,考了四次仍是落第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洪秀全幼時,家庭望子成龍,節衣省食送他上蒙館讀書,企盼他能改換門庭,光宗耀祖。他也懂得父兄的苦心,因而讀書非常用功,也會動腦筋。相傳與他同桌的同學,就是後來太平軍圍攻長沙時的湖南巡撫駱秉章。有天,洪秀全情緒激動地說,我總有一天要造反,推翻它。駱說,你要造反,我就打倒你!後來兩人的話都得到應驗。
出生在大地主家庭的駱秉章要比洪秀全年長二十歲。洪秀全還在穿開襠褲時,他已是進士及第,金榜題名了。此說當然是無稽之談,但也看出人們對少年洪秀全的性格塑造。
洪秀全讀了幾個私塾,十六歲始,就在家鄉當了塾師,以後十多年間,他是以塾師為業,維持生活的。就在1829年,他首次赴廣州應試,但名落孫山。
公元1836年,洪秀全又是七年寒窗攻讀,再赴廣州應試,他的自我感覺極為良好,以為必取無疑,不料仍未中式。在廣州時,他在街頭獲得一冊華籍傳教士梁發寫的《勸世良言》,帶了回來,當時隻稍作瀏覽,並沒有認真閱讀。
翌年,洪秀全第三次赴廣州考試,又落第。希望頓成絕望,憂鬱成病;回到家中,因病勢加重,臥床多日。在病中,由於高燒、神誌昏憒產生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幻覺,這是他多年夢囈考試及第向往的一種折射和浮現。這時的洪秀全說是在夢幻裏見到一個慈祥的老人,老人給了他一把劍。叫他在人間鏟除鬼魔。他對父親洪鏡揚說:天上至尊老人,已令全世的人,歸向我了,世間萬寶皆歸我有的了。
此後,洪秀全趾高氣揚,有時還抒發自己的雄心壯誌。有詩為證:
鳥向曉兮必如我,我今為王事事可;
身穿金烏災盡消,龍虎將軍都輔佐。
手握乾坤殺伐權,斬邪留正解民懸。
眼過西北江山外,聲振東南日月邊。
展爪似嫌雲路小,騰身何怕漢程偏。
風雷鼓舞三千浪,易象飛龍定有天。
一天,洪秀全用朱筆寫了一行字“天王大道君王全”於紙,故意塞在門縫裏,讓家人發現。他說,這是做夢,上天賜給他的話。由是改名“秀全”,還說自己將為“天王”。洪秀全此時的思維,並非他包含有造反願望;它還隻能視作是不第秀才的一種想象,以此來補償自己心理的空虛。
為什麼取名“秀全”,“秀”字來自原名“火秀”,“全”字為“人王”。《通鑒》說五代朱溫為唐皇賜名“全忠”,他人多不服,說是賜名規格太過分了。蓋“全忠”,即“人主中心”也,洪秀全也有所借鑒。對於此名,有趣的是,“文革”中也有說取名“秀全”,乃“禾王”意。“禾王”,農民領袖也。“農民領袖”是現代人送給洪秀全和黃巢、李自成等的桂冠。洪秀全確也自命為“禾王”,但決非是“農民領袖”別解。“禾王”者,萬物之王,他後來自認為要做天下萬國之主的。但取名之時,還沒有這樣的超前意識。
洪秀全為他這場大病,爾後還編織了很多離奇的故事,不斷豐富他自編自導的天授人權理論。
這場大病,對洪秀全後來性格的形成頗有影響。他原來具有的語言幽默、性情開朗、活潑的外向型性格不見了,而替代的卻是沉默寡言、喜怒不露於色,但稍有不順當,就易暴跳如雷。這也影響了日後洪秀全對太平天國的決策和治理。
但他對科舉仍未死心。
1843年,三十一歲的洪秀全第四次赴廣州應試,又落第了。
從十六歲就參加科舉,曆經十五個春秋,仍是一個了無功名的童生,他是絕望了。這場應試,使他想通了。行路難,一個小秀才的功名,十五年都難中式,那麼要中式比它高的舉人、進士呢?顯然是長夜漫漫了。
科舉之門不是為他這樣層次的人開敞的。
他惘然了。
天生我才必有用。從此洪秀全走上另一條路,一條能找到表現自我價值的光輝之路。
難道這本薄薄的《勸世良言》,就是從西方尋得的“真理”嗎?
洪秀全被稱為是近代中國向西方尋找真理的代表人物。
毛澤東《論人民民主專政》所提到的四個代表人物:洪秀全、康有為,嚴複和孫中山。隻有洪秀全沒有去過歐美,他甚至沒有到過剛淪為英國殖民地的香港。
他隻讀了幾本與西方文化有關的書籍,那就是《舊約》、《新約》和那本《勸世良言》。
《勸世良言》為他的政治思維開拓,具有劃時代的影響。
洪秀全原來對這本小冊子是不屑一讀的。在他第四次考試落第歸來。有一天,他的表親李敬芳從他處借得《勸世良言》,還書時即說此書內容奇極,大大不同於中國尋常經書。洪秀全這才將它逐字逐句潛心細讀。
這是一本據基督教教義,宣傳基督教的一本小冊子。雖然編譯得不高明,但對正在尋找出路的洪秀全,卻如荒漠得甘泉。
他最欣賞的是一神說。
《勸世良言》宣揚天上隻有一位真神,獨一無二,他就是“上帝爺火華”,“所有富貴光榮,皆由之而下來,亦是全世界眾人之大父”。還說“神爺火華日:除我外而未有別個神也”。洪秀全就據此說活學活用,從中華先秦著作所找到的“上帝”加以佐證,指出此西方上帝也就是中國上帝,合二而一的。
洪秀全說,世界各地區所走的道路本應該都是相同的,大家最初都崇拜上帝;隻是西洋各國是一直崇拜上帝,在大路上走到底;中國從秦漢伊始就走了歪路,不再崇拜上帝。這是因為妖魔僭稱了“皇帝”。他後來著書立說。而且作為太平天國根本大法:隻有上帝才能稱“皇”稱“帝”,今人不得稱“皇”稱“帝”,今人稱“皇帝”的就是妖魔,所以清朝皇帝是“妖頭”。
《勸世良言》給了山村塾師洪秀全創造性的新思維。這大概是他從西方找到的一個真理,在天國隻有上帝才是真神,其他都是邪魔,中國最終皈依在上帝名下。因此若幹年後,當那美國傳教士羅孝全來到天京時,洪秀全就拉著他的手,走下殿來,要與他一起跪下對天叩頭,說:讓我們一起來拜謝上帝吧!
在洪秀全的思維世界裏,斬邪留正,最後是人人崇拜上帝。
西方古諺語說:條條道路通羅馬。十二世紀三四十年代還有句非常時髦的話,是維·米·莫洛托夫說的:我們的時代,條條道路通向共產主義。洪秀全的上帝世界共有說。有異曲同工之妙。
單單是說,紙上談真理,當然無用。因此為了將上帝和自己能天人合一,洪秀全就聯想到了自己那場夢,即六年前因神經分裂症而引起的那場幻夢,於是就用《勸世良言》論證他在那場大病中所產生的種種莫名其妙的幻覺,敷衍出一個赴上天承命的宗教故事。這出升天異夢的有趣荒誕劇,為著證實是確有其事的,十五年後,即1859年,還以他那兩個顢頇庸碌的哥哥洪仁發、洪仁達的名義向全軍全民頒布《王長兄王次兄親耳親目共睹福音書》,再次表明,在洪秀全死去兩日複蘇之間,乃是在上天受命到凡間救世安民;他是頂頂正宗的真命天子。三年後,由洪秀全主編,其實出自馮雲山之手所推出的,太平天國欽定的唯一的當代革命史《太平天日》,更是非常詳細地敘述這個故事。此書後來刻印多部,向全軍全民頒發,還作為禮品分贈訪問天京的外國朋友。它的目的是要將上帝和天王合一,天王是上帝之子的絕對真理,讓天下人人都知道。
洪秀全從《勸世良言》中得到新思維靈感,還將它作為上帝傳言的天書,推薦給最最親密的朋友馮雲山和族弟洪仁殲閱讀。
馮雲山和洪仁玕也都是鄉村私塾教師。馮雲山赴廣州兩次應試未中式,洪仁開一次應式未中式。這兩位與洪秀全有相同命運的不第秀才,後來都是拜上帝會和太平天國的極其重要人物,也都是近代中國傑出的政治活動家、思想家。
同聲相求,同病相憐。馮雲山和洪仁玕對《勸世良言》也頗有興味。他們產生了共鳴,彼此還經常議論。洪仁玕日後回憶當時與洪秀全談論情景時說:“每與談經論道,終夜不倦,言笑喜怒,未嘗敢薄待己身;時論時勢,則慷慨激昂,獨恨中國無人”(《英傑歸真》)。
洪秀全說,他在夢中奉命和天使一起,把孔子捉拿解押給他老爸上帝發落
1843年,洪秀全創建了拜上帝教,它隻供奉上帝不敬邪神。
最初參加的有李敬芳和馮雲山、洪仁玕。
拜上帝教的宗旨開始隻是用基督教教義,即平等觀,勸人為善,莫要作惡,以改革社會的陋俗惡習。
按照洪秀全所規定的,凡是拜上帝教信仰者,隻能信“獨一真神皇上帝”,其他都是邪神、惡魔。即使儒家祖師爺孔子也不例外。
洪秀全幾次考試未中,因而所產生的逆反心理,使他最痛恨的乃是孔子。
要樹立上帝的絕對權威,也必須打倒孔子在世俗社會的精神權威。
大破大立。洪秀全在編造異夢時,這時又增添了一個皇上帝痛斥、責打孔子的有趣故事。他說在夢中看到上帝怒責孔子,批評他於經書中不曾清楚發揮真理,孔子聽了低頭無語,似自愧而又自認其罪。這段話後來在寫進《太平天日》時,更將孔子形象醜化了。
夢裏的皇上帝命令還排列三種書:一種是上帝自己的書,是真書,無有差錯;一種是基督下凡所遺留的書,也是真書,無有差錯;再一種是孔丘所遺傳的書。皇上帝對洪秀全說,這就是你在凡間所讀的書,此書甚多差謬,連你亦被它教壞了。上帝因此怒責孔丘說,“你因何這樣教人糊塗了事,致凡人不識我,難道你的聲名比我還響亮嗎?”孔丘開始強詞奪理,後來自知理虧、無話可說。這時天兄基督也責備孔丘說:“你編造出這樣的書教人,連我的胞弟(指洪秀全)讀了,亦被它教壞了。”天使們也異口同聲斥責孔丘。孔丘見天上人人都責備他,他便私逃下天,妄想與妖魔頭一起躲藏。上帝即差洪秀全和天使追拿,將孔丘捆綁解押由上帝發落。上帝更為震怒,命天使鞭撻孔丘。孔丘跪在基督腳下,再三討饒,鞭撻甚多。孔丘哀求不已。
洪秀全鞭撻孔丘之說,頗得人心。後來廣大的拜上帝會成員包括不識字的文盲和略識字的半文盲都擁護這個故事。他們極大部分都是穿短衫的莊稼漢和燒炭工。即使有穿長衫的小知識分子,也多是和洪秀全相同的沒有任何功名的讀書人,十年寒窗一場空,如盧賢拔、曾水源、曾釗揚。人以群分,他們也都蘊含有科場失意而產生痛恨孔子的逆反心理。
在封建社會,書院私塾和學宮都設有孔子牌位。孔子是讀書人的最高偶像,是精神文化領域的絕對權威。洪秀全卻以大無畏的精神,和孔子作決裂。他將自己私塾正桌供奉的孔子“至聖先師”牌位,當著學生麵撤除;接著,當他接納馮雲山和洪仁玕進入拜上帝教時,又分別將兩人書塾中的“至聖先師”牌位撤除。
洪秀全對孔子牌位行為,真可謂是史無前例。他雖然立即遭到家鄉父老和世俗社會的強烈反對,但卻為他日後開拓、發展拜上帝會打好必要的基礎。
打倒孔子,孔子是洪秀全打倒的第一個“邪神”,也是對缺乏文化的民眾最有號召力的一個非常行動。身無分文,靠販賣筆墨圖小利作旅費,雲遊四方
洪秀全創建的拜上帝教,捧出一個洋化的皇上帝,它在傳統文化濃醇和鴉片戰爭後廣東沿海地區,很難取得人們崇拜和尊敬,相信他的人是寥若晨星。家鄉父老指責洪秀全是不務正業,“拜上帝是從番”。番,番邦,即指外國。後來太平天國稱外國也就是“番”。
1844年春,洪秀全家鄉福祿水村歡度燈節,舉辦迎神賽會。洪秀全和洪仁玕因為拒絕鄉親父老所囑寫詩文或對聯歌頌神仙偶像,又兼在去年撤去私塾孔子牌位等事,受到指責,刁難阻撓。這時,他們更感到在家鄉很難展開拜上帝教活動,英雄無用武之地。
他們決定雲遊花縣周邊地區,宣傳拜上帝的好處。
這年四月,洪秀全、馮雲山等外出傳教,尋找能崇拜上帝不拜邪神偶像的同誌。洪仁玕比洪秀全年輕九歲,家人不許他遠行。他們一行沿途販賣筆硯,以稍獲的薄利充旅費。一個多月,風塵仆仆地行走了廣東十幾個縣,收效極微。
洪秀全和馮雲山繼續西行,赴廣西傳教。
行行複行行,他們到過瑤族聚居的八排山,也在秀麗的潯江上運行,最後到達貴縣賜穀村,在洪秀全表兄王盛均家落腳。
洪秀全、馮雲山在賜穀村展開了拜上帝教活動。
賜穀村民,大多是來自廣東的客家人,操客話,持客家風俗。洪秀全家族本亦是從廣東嘉應州(梅州)遷來的客家人,彼此語言、習俗相通,這使他們很易相處,也較易相信和接受“教人真心拜上帝有福享,迷信鬼神落地獄”。在賜穀村的五個月,竟然有一百多人接受了洗禮儀式,其中也包括王盛均兄弟五人和子侄,也都高高興興地接受洗禮,參加了拜上帝會。所謂洪秀全式的洗禮,就是依照最基本的宗教儀式以水澆頭,自施洗禮。
千裏之行,必有收獲。這是洪秀全、馮雲山獲得成功的開始,至今賜穀村民眾還傳誦從前輩口碑中流傳下來的洪秀全行事:“洪秀全身材高大,麵紅紅的,坐在椅子上滿滿的”,“賜穀村的大禾場,從前曾是一個小圩場。洪秀全常常在晚上到那裏向人‘傳教’。”民間傳說,洪秀全在那裏打了一口井,供人飲用。
因為王家經濟貧困,洪秀全和馮雲山又先後離開了賜穀村。馮雲山去了桂平,洪秀全打道返回官祿飾。
這份幾千字的《原道覺世訓》,堪稱是《聖經》知識與本土實際結合的新產品
破舊立新。凡是要推翻舊的政權,必須要製造自己的理論。洪秀全回到家鄉,在以後的一年零八個月裏,一麵繼續做私塾塾師,一麵就埋頭寫作。他要思考這幾年拜上帝教活動,將實踐嬗化為完整的理論。
1845年,他終於寫完了《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訓》兩部著作。《原道救世歌》,約二千字,它勸人要做正人,提倡政治上人人平等;打破封建製度的等級特權。《原道醒世訓》,一千二百餘字,提倡男女平等、貧富平等;它根據“皇上帝天下凡間大共之父”基本原則,說“天下多男人,盡是兄弟之輩;天下多女子,盡是姐妹之群”。
有詩為證:
天父上帝人人共,天下一家自古傳。
盤古以下至三代,君民一體敬皇天。
(《原道救世歌》)
上帝原來是老親,水源木本急尋真;
量寬異國皆同國,心好天人亦世人。
獸畜相殘還不義,鄉鄰互殺斷非仁。
天生天養和為貴,各自相安享太平。
(《原道醒世訓》)
洪秀全這些平等思想,顯然比古中國農民宣傳的“均平”、“平均”是大大前進了。它已含有西方基督教文化所執持的博愛因子。但是洪秀全當時的基督教文化上還隻是那本《勸世良言》,而且對它也不是段段都弄懂弄通的。他的思維定勢,無非是打著皇上帝的堂而皇之旗幟,號召能在中國建立一個理想的地上王國。
1847年2月,洪秀全和洪仁開專程赴廣州向美國浸禮會傳教士羅孝全學習基督教教義。他第一次讀到《聖經》的《新約》、《舊約》原本,附帶也接觸到西方的若幹曆史、地理以及陰陽曆一類的全部西方科學文化。這就是洪秀全找到的全部西方真理。
四個月後,洪秀全回到家鄉,將讀得的《聖經》知識和本國實際相結合,完成了他的又一部代表作《原道覺世訓》。
《原道覺世訓》,近四千字,它把廣大民眾與當權者分別幻化為宗教領域的神和妖魔。神妖不共戴天;在迷信神權的封閉世界裏,給廣大民眾一種敢於造反的勇氣,使他們敢於反對偶像。值得注意的是,洪秀全在文中特別推出一個所謂“閻羅妖”。他說,“閻羅妖乃是老蛇妖鬼也,最多作怪多變,迷惑纏捉凡間人靈魂”,為要人們注視,還將“閻羅妖”三字的四周加上一個別致的方框。為一個名詞的四周加框,這在過去古籍裏是沒有的,現見的太平天國頒發的印刷品裏,也是隻此一處,別無分店。這也是洪秀全的別致創造。
洪秀全的三篇著作,1852年太平天國將它合編成集,取名《太平詔書》,作為領袖重要著作鐫刻出版,後來又多次重刻。當時印數應該是很多的,但因為印製過濫,時人和收藏家出於偏見也忽視它應有的文獻價值,加上戰爭的毀壞,致使它和其他太平天國印刷的書籍幾多在國內殘缺無遺,以致像現藏於德國普魯士圖書館的這本《太平詔書》初刻原版本,可能也是滄海遺珠了。
1847年8月,洪秀全再赴賜穀村,表兄王盛均等對他說,馮雲山已在紫荊山建立了牢固的據點,傳教事業興旺發達,發展了兩千多名拜上帝會眾。
幾日後,洪秀全來到紫荊山,馮雲山喜出望外,前來迎接。現在洪秀全的拜上帝教理論和馮雲山的實踐行為有機地結合,看來一場暴風驟雨就要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