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父子出了北平,換快馬日夜兼程,希望能早一點到達南京。一行人眼看就能到達淮安,可以渡過淮河之時,突然聽到一聲號炮響,片刻間塵土飛揚,鑼鼓喧天,一支兵馬出現在了他們的隊伍之前。
朱棣的哨兵來報,前麵這支隊伍人數有五六千之多,領軍的是校尉潘安(和東晉那個著名的美男同名)。
朱棣端坐在馬上,用馬鞭指了指潘安:“好大膽子,見了本王,為何不拜?”
潘安微微一笑:“四殿下息怒,小人是來傳旨的。”
朱棣隻能領著三個兒子跪了下來。潘安宣讀的,正是早些時候已經發布的洪武遺詔。四人聽著聽著,不禁放聲大哭。朱棣對遺詔並非完全相信,但也不能馬上就站起來指責它是假的。潘安則表情嚴肅,他收起遺詔,要求朱棣立即回到北平,不得擅離職守,否則,自己的五千精兵就隻能公事公辦了!
朱棣隻帶了五百兵馬,顯然擋不住對方,再說,自己是來奔喪,又不是來打架的,這一仗,無論如何不能打,否則就成了抗旨。
可是,就這麼轉身回去,自己又實在不甘心,朱棣強忍悲痛,向潘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後者的表情相當複雜,朱棣的要求讓他非常為難,他又不可能當場掏出手機,向遠在幾百裏之外的兵部請示。
到底應該答應,還是斷然拒絕?
幾日之後的北平,整個城市籠罩在哀悼氛圍中。
有人猛敲燕王府的大門,一名侍衛透過門縫看過去,居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趕緊打開大門,並跑去通知王妃。
徐王妃和道衍見到朱棣,都非常吃驚:這點時間跑個單趟還差不多,他怎麼就回家來了呢。當朱棣把路途上的經曆講給這兩人聽之時,王妃哭得更傷心了,怎麼勸也勸不住。而道衍則臉色大變,背過王妃,他悄悄地對朱棣說:“王爺,您這個舉動太危險了!”
原來,就在淮河邊上,朱棣眼見自己進京沒有半點可能,就想了個變通的方法,要求潘安把自己的三個兒子帶到南京,給皇爺爺送葬。潘安一開始還不敢接收,兵部隻讓他阻截燕王,可沒說不能帶皇孫入京,搞不好,他把兩邊都得得罪了。
朱棣是什麼人啊,哪能這麼放棄,他繼續勸說,甚至是聲淚俱下,苦苦哀求,就差當場跪下來了。再怎麼說,燕王可是大行皇帝的親兒子,這樣的孝心,誰看了能無動於衷?一個統領十萬大軍的藩王,一個讓蒙古人談之色變的英雄,願意承受這樣的屈辱,還不是為了盡兒臣最後的義務?這點小小要求要是不能滿足,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
潘安糾結了半天,最終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
朱棣當然明白,自己這樣做意味著什麼,但又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唯有如此,才能夠表現出自己對老皇帝的孝心——兒子可以代表我,對新皇帝的忠誠——三個王子都交給你了,我還能做什麼壞事呢。朱棣知道,大侄子朱允炆是個做事有底線的人,就算對四叔叔戒心很重,就算不希望他出現在國葬現場,但也要表現出一個侄子的禮數,更要表現出一個新君的氣度。看到做叔叔的如此的委曲求全,這樣的用心良苦,即便他不會從心眼裏感動,也至少得在表麵上欣賞,不能對三個堂弟多加為難。
但要是說一點出不擔心,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畢竟在朱允炆潛意識裏,以至大多數朝臣心中,四皇子就是對皇位最大的威脅。而把他的三個兒子作為籌碼,未來在與朱棣的博弈中,顯然就會占風。這個道理,朱棣豈能不明白?
和父親一樣,朱棣極為注重親情,一下交出三個兒子,也就等於等於交出了自己的命。如果說這個時候的朱棣,已經做好了造反準備,似乎並不符合邏輯。而如果朱允炆一直把三個堂弟留在南京,甚至對他們進行收買分化,後麵的一切,將會如何上演呢。我們真的無法想像。
話分兩頭。等朱高熾等哥仨趕到了京城,才發現葬禮早就結束,朱元璋已經埋到孝陵了,他們連皇爺爺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敢情人家根本就不打算等你來。齊泰聽說潘安把三個王子帶回來了,當然非常高興,立即讓人好好照顧,重點保護。
三兄弟在靈堂前守了一個月,準備返回北平之時,朝廷的答複卻把他們驚呆了,老二朱高煦更是非常惱火,就差和來人動手了。
朱允炆傳下聖旨,要三兄弟和自己的兩個弟弟一起讀書,高熾和高燧倒沒有什麼意見——首都的學習環境當然更好,學習資料更加完備。侍候他們的宮女還更漂亮。平生最不愛讀書的朱高煦可火了,想回北平不讓回,想出去玩不讓玩,這不就是傳說中的人質嗎?
更讓人有些想不通的是,朱允炆為什麼要這麼快就安葬他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