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混著鬆節油的氣息鑽進鼻腔,徐盛聽盯著調色盤裏渾濁的鈷藍色,忽然想起陸聿白書房的波斯地毯——她曾在那上麵打翻調色盤。
他卻笑著說“盛聽的即興創作比古董值錢。”
此刻丁硯之的白襯衫袖口蹭過她的畫架,那抹幹淨的白讓她指尖發顫。
“同居三年算什麼?”丁硯之的聲音放得很輕,像在哄一隻受驚的貓。
“你抽屜裏還藏著我大二時送你的櫻花橡皮擦,你以為我沒看見?”
她猛地抬頭,撞上他眼底的柔光——那是當年她在圖書館畫素描時,他假裝借橡皮偷瞄她的眼神。
調色刀從指間滑落,砸在瓷磚上發出清脆的響。
徐盛聽彎腰去撿,卻被他搶先一步握住手腕。
他掌心的溫度比陸聿白高些,帶著畫室暖燈的熱度,卻讓她想起暴雨夜他裹著她的針織衫開門的樣子。
“所以你那天故意穿我的衣服?”她扯動嘴角,“看陸聿白吃癟很有趣?”
他瞳孔驟縮,指腹摩挲她腕間的紗布:“我隻是想讓他知道,你值得被人放在心尖上疼。”
這句話像根細針,刺破她築起的防線。
七年來,陸聿白總說“等我忙完”,而丁硯之會在她顏料見底時,默默把新管的鈦白放在畫架旁。
“可我聞不慣你身上的雪鬆味。”
她別過臉,卻看見他領口露出的紅痕——和陸聿白上周酒局上的玩笑如出一轍。
心臟突然抽痛,她想起陸聿白說“玩玩而已”時的輕笑。
原來有些話,說出口就像潑出去的顏料,再難擦淨。
丁硯之忽然從口袋裏摸出個鐵盒,打開是排整齊的薄荷糖。
“你戒了糖,可我記得你說過,薄荷能讓大腦清醒。”
糖紙在他指間發出沙沙聲,她鼻尖泛酸——陸聿白的薄荷糖總放在抽屜最深處,而丁硯之把它們裝在隨身的鐵盒裏,像揣著顆跳動的心臟。
“盛聽,”他把糖放進她掌心,指尖擦過她結痂的傷口,“我知道你怨我,怨我現在趁虛而入。”
他喉結滾動,“但我看著你等他到淩晨三點,看著你把他的袖口釘當寶貝,我真的......”
畫室的吊燈突然閃爍,暖光在他睫毛上投下陰影。
徐盛聽盯著他顫動的眼瞼,又想起陸聿白最後那次在車庫的眼神——慌亂裏帶著不耐,像麵對件突然壞掉的奢侈品。
而丁硯之的眼睛裏有火焰,燒得她掌心的薄荷糖發潮。
“所以你現在是要當我的救贖者?”她捏碎糖果,甜苦在舌尖炸開。
“丁硯之,我這裏滿地狼藉,連月光都照不進來。”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讓碎糖粒沾在他掌心:“那就讓我做你的火把,哪怕燒死在這堆灰燼裏。”
窗外傳來悶雷,雨點開始敲打玻璃。
徐盛聽盯著丁硯之領口那抹紅痕,突然伸手扯開他的襯衫紐扣——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近乎病態的冷靜。
那道月牙形的印記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目,和陸聿白酒局照片裏的吻痕一模一樣。
“疼嗎?”她指尖輕觸那處痕跡,語調平靜得可怕,“還是說,這是你特意讓哪個姑娘咬的?就為了讓我覺得,你和他不一樣?”
丁硯之瞳孔驟縮,想要抓住她的手,卻被她反手推開。
調色盤在地上滾出半圓的藍弧,像條正在死去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