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要鞏固自己的統治,必須先穩定和自己多年爭鬥的兄弟,內無憂才能外無患。雍正采取的是拉攏懷柔政策,使之先歸附自己,並且可以利用他們手中的勢力去穩定下邊,然後一步步分化、瓦解、利誘,最後為自己所用。既化解了敵我矛盾,又籠絡了人心。
因而雍正一上台就穩定了政治局麵,這又是進一步打擊對手的可靠保證。隻要穩定,就是他一個人的天下,接下來就是逐個消滅對手了。剛繼位不久的雍正並未對允禩本人急於發起實質性的進攻,這主要是因為雍正認為時機還不夠成熟。
為了穩定,雍正不能立即采取行動。因為那是不明智的做法,如果不成功的話,反會被眾敵圍攻,把他拉下馬。還有一個原因,畢竟大家都是兄弟,雍正不願落個“誅殺兄弟”的罵名,因此他還是采取了穩中求進的分化策略,即分而化之、各個擊破、拉打結合。
雍正二年五月十四日,雍正以蘇努、勒什亨父子顧念舊日同黨,袒護允禟等人,擾亂國家之心毫無悔改為由,革去蘇努的貝勒爵位,撤回公中佐領,發遣他與其子同往左衛居住。
沒隔幾天,雍正又下旨斥責允禩及其黨羽,指出七十、馬爾齊哈、常明等,都是導致廉親王允禩到現在仍然與皇帝結怨的罪魁,使眾心離散,造成國家大亂,以便渾水摸魚。
雍正在這裏用了嚴重的語氣說:“古人雲: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皇考每引述此語,特指廉親王言之。”
這又為進一步打擊允禩及其朋黨製造了輿論。接著,雍正就革掉了七十職務,查抄其家產。六月二十七日,又將七十及其妻子發配到黑龍江依蘭去了。
此外,雍正還把矛頭指向鄂倫岱,說他與阿靈阿二人是允禩黨的首領,罪大惡極。並說:“朕即位後,命他為領侍衛內大臣、都統,他也毫無感激報效的念頭。朕有朱批諭旨與阿爾鬆阿,讓他轉交,他竟在乾清門當著眾人把諭旨擲在地上。每當朕召諸王大臣頒發諭旨時,他沒有一次頷首心服,有時還低頭冷笑。”
就此,雍正將此二人革去了職務。八阿哥允禩是這個集團的領袖,最具有才能和號召力,不容易扳倒,所以在把他外圍的人清除之後,接下來就是要解決這個集團的得力幹將九阿哥允禟。
康熙死了還不到一個月,雍正首先對允禟的老娘宜太妃郭絡羅氏加以懲戒。郭絡羅氏一向得到康熙的寵愛,康熙駕崩的時候,當時她也在生病,得知康熙的噩耗後,她便乘坐四人軟榻,扶病直奔康熙的靈堂。
不知是過於悲痛,或者是郭絡羅氏一向得寵,她一下子跑到了雍正生母烏雅氏的前麵,這讓雍正十分惱火。後來在處理康熙喪事的時候,郭絡羅氏又對雍正擺出母妃的架子,那就別怪雍正對她不客氣了。
當年十二月初三,雍正便說郭絡羅氏的太監張起用違禁做生意,將之發配到土兒魯去種田;她兒子允禟的太監李盡忠發配到雲南極邊去當苦差,那個替允禟到江南買美女的何玉柱則發往三姓給窮披甲人為奴。
雍正在沒收了他們的家產後,還恨恨地說:“彼等皆屬極惡,且極富。如其不肯遠去,即令自盡,護送人員報明所在地方官驗看燒毀,仍將骸骨送至發遣之處。”
也就是說,要是他們不肯去的話,就令他們自盡,但骸骨依舊要扔到原定的極邊之地,以解雍正的心頭之恨。就連替允禟打理家務的禮科給事中秦道然也倒了黴,雍正說他一貫助紂為虐,由此掙了不少家當,於是命他繳納十萬兩銀子充軍餉。
很遺憾的是,當兩江總督奉命去秦道然的老家無錫清查的時候,卻發現秦道然家的全部財產加起來也不滿一萬兩銀子。但雍正仍不放過他,依舊將秦道然監禁,什麼時候他家裏的人交足了銀子,就什麼時候放人。
說白了,雍正在做阿哥的時候,就看秦道然在幫允禟、允禩等人上躥下跳、四處奔走,其實那時就想整他了。對於老九允禟,雍正從來就沒把他放在眼裏。
在雍正的印象裏,這個老九才能平庸,在康熙在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得到過重用,根本就是個“文才武略,一無可取”的廢物。但是,就這樣一號人物還偏就從來不老實,總是喜歡鬧騰點事情出來。
允禟自知承繼大統無望,開始是支持老八允禩,後來允禩被康熙打壓,又和允禩一起去支持允禵。總之,動機不純,野心不小,是個刺頭。蔑視歸蔑視,對付允禟這個家夥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首先,允禟很有錢,他通過姻親關係,搞到了大貪官明珠家的大量財產,還經常派手下的人去做生意,生財有道。在那些兄弟裏麵,允禟是最有錢的。當初允禩拉允禟入夥兒,也有借助他財力的意思。
其次是允禟這個人為人處事比較直爽,好講哥們義氣。正如雍正罵他的,“外飾淳良,內藏奸狡”,允禟對人也很平和,沒有太多的架子。所以,允禟倒也結交了不少人,能量不小,平時的口碑也還不錯。
在康熙在的時候,允禟並沒有因為母親受寵而得到康熙的青睞。每次康熙給皇子們發獎金的時候,允禟總是比自己同齡的兄弟要少,在康熙四十八年的那次封爵中,允禟隻被封為貝子,而比他還小的老十允礻我)卻被封為郡王,把他氣得要命。
因此,允禟懷恨在心,說起話來經常陰陽怪氣,說什麼“我倒不如像大哥和二哥一樣,關了禁閉倒自在些!”康熙有時候訓誡他,他便滿腹牢騷,說:“大不了革去這貝子爵位吧,有什麼了不起的!”
康熙死後,允禟還公然挺身坐在雍正對麵,對這個新皇帝極為蔑視。在懲治了允禟的管家和得力太監後,雍正便找允禟算賬了。他又以“原大將軍允禵回京,西寧沒人駐紮”為借口,把允禟派往西寧軍前。
允禟一聽,便跳了起來,說:“你這是在報複我,這是發配!我有什麼罪,憑什麼把我流放到千裏之外?”
雍正冷冷地說道:“發配?當年允禵在西北的時候,你不是怕父皇讓他建功,不想讓他回來的?怎麼,現在讓你去建功,你不想去了嗎?”
允禟被說得啞口無言,但他是個隻愛榮華富貴的人,哪裏會想去吃什麼苦,於是他便推脫道:“不行,現在父皇升天還不到一百天,我要為父皇守喪!”
雍正冷笑道:“為父皇守喪?父皇升天的時候,你為何沒有半顆淚水,也沒有任何悲戚之色?”
允禟爭執道:“怎麼沒有,我當然流淚了,我當時擦淚的手帕還在呢!”說罷,允禟還真從兜裏把手帕掏出來爭辯。
看到這個老九耍無賴,雍正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提高聲音問:“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允禟有點慌張,但還是硬著頭皮說:“至少也要等父皇下葬了再說!”
雍正哼了一聲,從鼻孔裏擠出幾個字:“看來,你是要抗旨不遵了,你可知道後果?”
允禟被逼得無路可退,隻得淒淒惶惶地上路了。走到西寧,允禟的的心腹葡萄牙傳教士穆景遠說:“萬一皇上還讓我們往遠的地方走,那可怎麼辦啊?”
允禟賭氣說:“走得越遠越好,免得受他的鳥氣!”
不過,他帶著一肚子的火,走到西大通後,便死活不肯走了,還向雍正奏請回朝。允禟心想,老子走得也夠遠了,這裏反正山高皇帝遠,你雍正再狠,總不能把自家兄弟給逼上絕路吧!
雍正接奏後,批道:“知道了”,既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就把允禟晾那兒了。隨後,雍正又密旨給陝甘總督年羹堯,讓他把西大通城內的居民全部遷出,加派人手監視允禟。
允禟接到雍正模棱兩可的批示後,哪裏敢動!這真是把他氣得吐血,心想遲早要被這個老四玩死。自從來到這荒涼的破落地方,吃沒得吃,玩沒得玩,眼看返京無望,允禟索性拋掉僥幸的念頭,破罐子破摔,在那裏愛幹什麼就幹什麼。
允禟出京的時候,身上帶了不少銀子。西北這種地方沒什麼好處,就是物價便宜;可也有個壞處,那就是根本買不到什麼好東西。於是允禟便在那裏隨意花錢,從不講價,弄得地方上的人高興得不得了,遠遠地見到他就喊“九王爺”,允禟也欣然而受,開懷大笑。
後來不知怎麼的,有人把這事還有允禟派人去踏看牧草與人相爭的事情捅了上去,雍正聽後大怒,說允禟不過一小小貝子,竟敢妄稱“九王爺”,到處惹是生非,這還了得!
於是便行文陝西督撫及各地方政府,要發現以後仍有人稱其為“九王爺”的,從重治罪。不僅如此,雍正還特派都統楚宗帶著他的手詔去訓誡允禟。
楚宗到後,允禟也不起來接旨,隻管自己躺在臥室的床上,等楚宗宣讀完了,允禟懶懶地說:“你那皇上責備得都對,我有什麼好說的?大不了我出家做和尚好了!”
雍正得到回報後,也是氣得要命,隨後便下令削去允禟的貝子爵位。允禟反正也無所謂,隻是覺得在西北這種苦寒之地實在無聊透頂,也沒有新鮮資訊可供娛樂,好在自己的心腹穆景遠也跟隨自己來了青海,兩人住處離得不遠,允禟還特意將自家後牆開了一個窗戶,方便來往。
那穆景遠是外國傳教士,倒有些新鮮玩意兒,允禟聽他宣講得多了,被他說動,給穆景遠出錢建教堂,並命自己的心腹也領洗入教,算是為中外交流做出了一點貢獻。更搞笑的是,允禟後來借閱了穆景遠的西文書籍後,鼓搗出一種以西洋字母編的密碼,他把這套方法教給了他的親信佟保,佟保回京的時候又教會允禟的兒子弘碭,父子倆玩兒起了暗語遊戲。
可惜這遊戲也沒玩多久,在雍正四年的時候,他們用這種密碼寫成的書信藏在騾夫衣襪之中,但還是被九門捕役拿獲。雍正看到這些詭異的書信時,心想這老九搞的什麼鬼,這上麵非驢非馬,寫的什麼玩意兒?
後來覺得這有點像西洋字,雍正便把宮中的傳教士找來,但那些人也說不認識,雍正沒辦法,隻得斥之為“敵國奸細之行”,又把允禟的兒子弘碭叫來給狠狠責罵了一番。這時,老十允(礻我)也倒了黴,雍正派人去抄他的家時,查出了一個允禟寫給他的帖子,上麵寫著“事機已失,悔之無及”一語。
本來允禟在家的時候,曾和允(礻我)約定過,彼此往來的帖子看完後都要燒掉,但允(礻我)並未燒毀,這下兩人又要倒黴了。再說那老十允(礻我),他其實隻比老九允禟小兩個月。允(礻我)的生母是貴妃鈕祜祿氏,外公是康熙朝初年的四輔臣之一遏必隆,康熙的第二個皇後鈕祜祿氏,其實就是他的生母貴妃鈕祜祿氏的姐姐。
由此,除了太子允礽外,允(礻我)生母的品級和外家地位在皇子裏麵都是最高的,這也是他在康熙四十八年越過老九允禟受封郡王的主要原因了。
如康熙所說的,“十阿哥是一忠厚老實之人,並無能力”,因此對他也隻是封以較高的爵位,但並不加以重用。允(礻我)和允禟一樣,在康熙末年的儲位之爭中並無個人野心,也主要是想依附允禩和允禵,謀求未來的地位和富貴。很不幸的是,他和老九允禟一樣,押錯了寶,站錯了隊。
雍正即位不久,也要找允(礻我)的麻煩了。原來,雍正元年的時候,蒙古喀爾喀部哲布尊丹巴胡土克圖聽說康熙駕崩,他不顧自己九十高齡,非要前來京師拜謁康熙的梓宮。
不料剛拜謁完,他也“泊然示寂”,與世長辭。雍正非常感動,不但賜以其封號名冊,還讓允(礻我)親自帶著印冊送其靈龕回喀爾喀。允(礻我)生性懶惰,一聽慌了神,心想那喀爾喀遠在幾千裏之外,路途遙遠,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使。
於是允(礻我)百般推托,一會說自己有病,一會又說自己沒錢買行李,總之就是不想去。雍正大怒,嚴令他必須去出這趟差,結果允(礻我)不情不願地走到了張家口,便停下來不走了,還捏造雍正旨意說皇上讓他們在張家口先呆著。
雍正得報後,十分生氣,便讓總理事務大臣允禩商議處分辦法。允禩本就和允禟、允(礻我)幾個人關係交好,雍正懷疑允(礻我)抗旨和允禩的指使有關,這樣做等於是有意為難他們幾個人。
允禩有心袒護允(礻我),便擬了一個這樣的處分決定:“行文允(礻我),讓(礻我)繼續前進,完成這趟差使;將不加諫阻的長史額爾金議處。”
雍正很不以為然,說:“既然允(礻我)不願意去,何必再讓他去?何況(礻我)他又不會聽額爾金的話,責罰額爾金有什麼用?”
雍正又命允禩再議。允禩沒辦法,隻好說將允(礻我)的郡王爵位革去。此刻的允(礻我)聽說雍正要處分他,他也不理不睬,隻管在張家口睡大覺。後來雍正的命令下來,讓允(礻我)回京師,允(礻我)回去後,便被革爵,還被抄了家。抄家的時候,又發現了允(礻我)和允禟等人的來往書信,裏麵還把雍正稱為“雍正新君”,結果允(礻我)被判永遠拘禁。允(礻我)在被監禁了十多年後,在雍正死後才重獲自由。但是,乾隆也隻是將他釋放,並未給他恢複名譽、發回財產,也沒有給他什麼實際的職位。一直到乾隆二年,允(礻我)才得了個“奉恩鎮國公”的虛銜。四年後,允(礻我)病死,年五十九歲。乾隆得知後,令以貝子的規格安葬,最後葬於北京西郊,人稱“十王墳”。可憐的允(礻我)最後連清東陵的黃花山王爺陵園都沒資格進。雍正之所以狠治允(礻我),還因為允(礻我)不是允禩、允禵集團的核心人物,對他嚴厲懲治非但不會引起事端,而且還會起到殺雞儆猴的震懾作用。這樣,那些允禩、允禵集團的核心人物,就再也不敢盲目追隨他們的首領了。
孤立主敵、敲山鎮虎的策略繼續生效。就在允(礻我)被處罰前後,總理正白旗及鑲黃旗軍務的十二皇子允祹,和總理正藍旗軍務的允祐也先後被剝奪了兵權。
但是,雍正這一回並不拉硬弓,而是又打又撫。在解除此二人軍權的同時,為了拉攏他們,曾將允祹由貝子提升為履郡王以示恩寵。但允祹知其有司馬昭之心,似乎並不感激雍正,結果不久被雍正以“不知感激效力”而革去了王爵,任命他在固山貝子一職上行走。
雍正考慮到允禩是這個集團的首領,必然先給予寵信,籠絡和控製他,以防發生變亂;允禵在朝野上下支持的人較多,性情又強悍,不囚禁不足以製裁;對允禟、允(礻我)等人的打擊,實是殺雞儆猴,令其黨羽產生恐懼心理而有所收斂。
對於即位之初的雍正來說,他需要的是時間,把必然會來的動蕩盡可能地後推,等坐穩了江山再說。因此,政敵晚一些生事比早一些要好,越晚他就越有力量,越有主動權。
至此,雍正總算把允禟允(礻我)兩個允禩集團的得力幹將消滅了,之後雍正又采取拉打結合的辦法把允禩周圍的人幾乎全部清理掉了。這樣,允禩即使再有本事,也是孤掌難鳴了,成為雍正下一個重點打擊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