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事特殊戰鬥的博士——楊顯東革命活動片斷

吳德才

老科學家楊顯東博士曾長期擔任農業部副部長、中國科協副主席等職，他從苦難的牧童到留美的學者，從基督教徒到信仰共產主義，從愛國科學家到革命活動家的經曆，使他成為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本文記述的是他在國民黨統治區，利用特殊身份支援中原突圍、迎接上海解放的活動片斷。

親赴宣化店

1937年，楊顯東在美國康奈爾大學攻得博士學位後，懷著一顆赤誠的愛國之心，毅然離美回國，在周恩來、董必武指引下走上革命道路，獻身於抗日救國鬥爭。

抗戰勝利後，楊顯東出任國民黨行政院救濟總署湖北分署副署長、代署長，負責主持湖北善後救濟工作，楊顯東上任不久，即派人到中原解放區去與良師益友周恩來、董必武聯係。恰巧這時，董必武視察中原解放區後，從宣化店來武漢，並親自到漢口沿江大道彙豐銀行樓上——湖北分署辦公室與楊顯東會晤。當時，董必武對楊顯東說：“楊先生，你是我黨的忠實朋友。目前中原解放軍處境非常艱難，國民黨30萬軍隊包圍中原，嚴厲封鎖，糧食緊張，醫藥缺乏，請你想辦法接濟！”介紹完中原的情況，董必武就告辭了。

當晚，楊顯東來德明飯店看望董必武，彙報籌糧情況，要求董必武派100個“自己人”到救濟分署工作。董必武說：“我們馬上可以派一些人來協助你的工作，但不會有這麼多，因為人來多了，會引起國民黨的注意。”並告訴他中原軍區馬上有人來具體聯係。

1946年4月9日下午，楊顯東來到分署辦公室，正和秘書孫慰祖商量籌糧之事，傳達員送來一張便條。楊顯東接過便條一看，連忙對傳達員說：“王震將軍來了，快請！”王震帶領一名警衛員，大步登上二樓，與楊顯東親切握手寒暄。王震將救濟總署的一封公函交給楊顯東，楊見了公函，高興地說：“好，有公函就好辦事了。”接著，楊顯東又說：“國民黨怕洋人，尤其是怕美國人。這裏設有聯合國救濟總署漢口分署，負責豫鄂兩省的救濟工作。我們要爭取得到他們的支持，那事情就更好辦了。漢口分署署長沙克洛夫和我在重慶相識，是我的好朋友。他曾對我說過，他的父親是美共黨員，他表示要在中國做幾件使他父親感到高興的事情。我們去和他談談吧。”王震將軍表示同意。

楊顯東立即撥電話和沙克洛夫用英語對話，沙克洛夫表示歡迎他們來訪。楊顯東和王震等一行四人，乘吉普車來到漢口德租界安利英銀行樓上與沙克洛夫會晤。沙克洛夫表示：根據聯合國製定的“三不分”（即不分宗教、不分種族、不分政治黨派）的救濟原則，對中原解放區要一視同仁，給予救濟。王震對此表示感謝，並邀請他們訪問中原解放區，沙克洛夫欣然接受，並對楊說：“請楊先生調動車輛，準備一些救濟物資，我們一同去慰問中原難民吧！”

當晚，楊顯東來德明飯店看望王震。兩人親切交談，親如兄弟一般。王震詢問他的家庭情況，楊顯東如實相告說：“我出生於湖北沔陽一個貧苦農家，從小當過放牛娃……”王震聽了驚訝地說：“啊！原來我們都是階級兄弟，一條藤子結的苦瓜呀！”當楊顯東談到自己的哥哥楊顯青在鐵路上當職員時，王震感到更驚訝：“哎呀，我在粵漢鐵路火車上幹了幾年司爐工，早就認識你的哥哥，你哥哥是個好人啊！”他們越談越親熱了。

次日下午，王震身穿便衣，應邀來到漢口黃陂路25號楊顯東家中。楊顯東夫人湯漢清炒了幾盤菜，請王震吃便飯。飯後，王震拿出一包碎金首飾，對楊顯東說：“請你們想辦法兌換一些現金。”湯漢清接過後，立即與鄰居銀行經理周蒼柏夫人商量變賣方法。很快將這包碎金首飾兌換了大量的現金，交給了王震，以解決中原軍區司令部之急需。王震笑道：“等全國解放了，我們要好好感謝嫂夫人啊！”從此以後，湯漢清和王震夫人也成為要好的朋友。

4月12日，楊顯東以“行總”湖北分署全權代表的身份，陪同“聯總”漢口分署署長沙克洛夫等人，帶領滿載救濟物資的30輛大卡車，浩浩蕩蕩地向中原解放區進發了。當車隊行駛至黃陂縣城時，《中央日報》記者圍攏來，質問道：“楊先生，你們為什麼運送物資支援共軍，而不支援中央國軍呢？”楊顯東回答說：“請記者先生們不要歪曲聯合國救濟原則，我們是救濟中原難民，而不是支援什麼軍隊，更不能支援國軍打內戰！”對此，記者們無言以對，隻好愣著幹瞪眼。待運輸車隊到達宣化店後，受到了李先念、鄭位三、陳少敏、許子威等領導同誌的熱情歡迎。

宣化店是大別山區的一個小鎮，四周青山環抱，竹竿河從中流過。河東是宣化店小街，中原軍區司令部設在這裏；河西有一所中學，早年是“湖北會館”，這時成為接待“聯總”、“行總”以及國民黨代表的招待所。由於白天行程艱難，一路辛苦，各方代表和新聞記者吃過晚飯就休息了。

待到夜深人靜時，勤務員悄悄地來到楊顯東臥室，對他說：“楊先生，我們政委請你去。”楊顯東隨勤務員過河與中原局書記、軍區政委鄭位三會晤，在座的還有王震、陳少敏、許子威、楊經曲等。楊顯東和他們一一握手，親密地交談了兩個多小時。

次日，三方代表進行會談，楊顯東提出了救濟中原的方案：（一）發放一批救濟糧，以工代賑，解決中原難民的生活困難；（二）援助大量醫藥用品，派來一批醫務人員，建立一所難民醫院，為中原難民治傷治病；（三）發放一批農業貸款，扶助春耕生產，使中原盡快地恢複生產。這個方案得到三方代表的一致讚同。

第三天上午，中原解放區政府在宣化店廣場上召開群眾大會，區政府主席許子威致歡迎詞，沙克洛夫用英語發表講話，楊顯東當場翻譯。沙克洛夫講話影響很大。國民黨當局雖然感到頭痛，但因為他是美國人，又是“聯總”在武漢的全權代表，也就無可奈何了。

大會後，王震安排楊顯東和李先念會晤。李先念身穿灰色土布戎裝，和他親切握手，笑著詼諧地說：“抗戰初期，我們豫鄂挺進縱隊深入敵後，經濟困難，是你派人送來一筆款子，少敏同誌親自交給我，起了很大的作用。現在，老蔣又舉起了屠刀，首先從中原下手，調集30萬大軍包圍我們，封鎖我們，企圖把我們部隊全部殲滅掉。在這困難時候，又是你親自送來一批救濟物資，這叫我們怎麼感謝你這個大恩人呢！”

楊顯東聽了李先念的肺腑之言，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了，連忙自愧地說：“司令員，你這樣說我就感到太慚愧了！八年抗戰，你們浴血奮戰，出生入死，該犧牲了多少好同誌！現在老蔣要發動全麵內戰，首先又把矛頭對準你們，你們正在進行英勇頑強的戰鬥。我感到力不從心，隻能為革命盡微綿之力，好比滄海一粟，算不了什麼呀！”

“支援中原解放區，這是一場特殊的戰鬥，”李先念對他關心地說，“你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

“請司令員放心，我的工作不僅有國際友人的支持，而且有陳誠的紅人周蒼柏的支持。”

臨別時，李先念和楊顯東緊緊地握手，仔細地打量著楊顯東，笑著問：“你是哪年生的，今年多大年紀，怎麼看著這樣年輕？”

“司令員給我排八字了！”楊顯東笑著回答說，“我是壬寅的，今年已有44歲了。”

“哎呀，”李先念驚訝地說，“我認為我的年紀比你大，是你的老大哥，未想到你比我大四五歲，你是我的老大哥啊！”在場的同誌們都笑了。在一片真誠友好的笑聲中，楊顯東和李先念告別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