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取千噸糧

楊顯東從宣化店回武漢後，國民黨特務加緊了對他的監視，連他居住的漢口黃陂路25號樓也進駐了一個便衣特務，嚴密監視他的社會活動，武漢警備司令部則不斷幹擾和破壞他們的運輸計劃。有一次，楊顯東派吳顯忠押運20多輛大卡車的麵粉，車隊行駛到漢口岱家山，被武漢警備司令部稽查處哨所攔卡，不準通行。後經楊顯東交涉，疏通關係，始獲放行，才將麵粉運到了宣化店。

一天傍晚，楊顯東驅車到德明飯店，又一次與李先念秘密會晤。李先念說：“你們的工作做得很好，冒著最大風險，排除一切幹擾，送救濟物資到中原去，我代表中原解放區軍民衷心地感謝你們呀！”

“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好。”楊顯東心情沉重地說，“國民黨特務監視很嚴，武漢警備司令部又經常刁難，破壞了我們的運輸計劃，使大批救濟物資難以運到宣化店！”

“你的處境我完全了解。”李先念想了想接著說，“現在敵人30萬大軍層層包圍，嚴厲封鎖，我們部隊的困難比群眾的困難更大，中原局黨委特派我來向你求援，希望你想特殊的辦法調運糧食去……”

楊顯東聽著想著，糧食關係著幾萬人民子弟兵的生命大事，李先念親自來求援，說明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沉思了片刻，回答說：“我親自到上海找救濟總署署長蔣廷黻談判，爭取安排一列專車直接運送糧食到中原去……”他把自己的想法和運輸路線告訴李先念，李先念讚賞說：“妙！這著棋走得妙，不過這是冒風險的一著棋呀！”

“敵人逼得我們走投無路，不冒風險也不行呀！”楊顯東泰然地說。

“顯東兄，你為革命勇於擔風險，實在令人敬佩。”李先念鼓勵說，“祝你工作順利，我們等待你的好消息。”

楊顯東告辭後，驅車來到分署，叫秘書給他買飛機票，準備次日飛往上海。可是，他已被國民黨特務跟蹤了。

夜深人靜，楊顯東回家休息時，一個便衣特務闖進他家，並亮出特殊身份證，以威脅的口氣說：“楊先生，本人奉命來保護你……”

“保護！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嘿，你怎麼不明白？”特務問道，“在3月5日的雞尾酒會上，楊先生對中共代表為什麼那樣熱情？你與周恩來是什麼關係？”

“哈哈，”楊顯東坦然地笑道，“在那次雞尾酒會上，美方代表馬歇爾將軍、國民黨代表張治中將軍，以及主持酒會的郭懺副主任，都和周恩來握手、碰杯，那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呢？那天和周恩來先生握手的、碰杯的，不知有多少知名人士，你怎麼不去追查他們之間的關係呢？”特務被反問得無話可答。停了片刻，特務才問：“你為什麼到德明飯店看董必武？你們是什麼關係？”

“董必武是解放區善後救濟委員會主任，”楊顯東義正詞嚴地回答說，“我是行總湖北分署的負責人，要救濟全省的難民，包括中原難民在內，難道中原難民不是我國同胞嗎？我和董先生交談救濟工作情況，這有什麼不對呢？”

特務又氣勢洶洶地問：“你今天為什麼去看李先念？為什麼送一部電台給他？”

“造謠可恥！”楊顯東氣憤地說，“誰說我送電台給他們了？純屬造謠！”

“你真的沒有送電台給他們嗎？”

“沒有。”

“請楊先生不要耍賴！”特務訛詐說，“你的小車司機是我們的人，他已向我們報告了。”

“哈哈……”楊顯東笑特務愚蠢而又自作聰明，因為小車司機是我黨地下黨員，而特務這樣詐唬反而暴露了他們敲詐勒索的企圖。

次日清晨，楊顯東和周蒼柏商量對策，周蒼柏說：“這個家夥是來找麻煩敲竹杠的，你們就打發他一下吧。”楊顯東對總務主任交代說：“你們想辦法開銷一下，免得特務像毒蛇一樣纏得我不得脫身！”這天，有兩個家夥又來到分署門前監視楊顯東的活動，總務主任請他們到餐館吃了一頓，又一人打發了一筆錢，說：“你們在這裏辛苦了，給幾個錢你們抽煙吧。”那兩個特務遂睜隻眼閉隻眼讓楊顯東乘飛機到上海去了。不然，特務很可能跟蹤到上海去，那楊顯東就不好辦事了。

楊顯東飛抵上海，立即到行政院救濟總署辦公廳，向總署署長蔣廷黻麵談湖北救濟工作情況。蔣廷黻見了他，驚訝地說：“楊先生，你怎麼親自來了，有什麼事情發個電報就行了。”

“不不，”楊顯東說，“這件事情關係重大，關係到我國軍能否爭得中原民心的大事！你下命令要救濟中原難民，說這是行政院長孫科要辦的事情。可是我們湖北分署的卡車很少，運輸力量很小，近來春雨連綿，公路很不好走，運糧任務難以完成，特來向蔣總署長當麵請示彙報。”

“楊先生太客氣了，請示我幹什麼？”蔣廷黻笑著說，“你是留美學者，可和聯總代表沙克洛夫商量，尊重他的意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嘛。”

“我這次來總署當麵請示，也是沙署長的意見。”楊顯東不得不亮出這張“王牌”說，“我陪同沙署長到中原去慰問難民，那裏的老百姓真苦呀！中原戰禍嚴重，田地荒蕪，農業歉收，敵人戰火的破壞加之共黨政策的影響，使老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陪同沙署長和其他國際友人，在中原目睹老百姓黃皮刮瘦，連樹皮和草根都吃光了，餓死了很多人。山有凍骨，路有餓殍，死了很多小孩和老人，真是慘不忍睹呀！國際友人對我說，你要趕快想辦法運送糧食來救濟中原難民呀！況且國軍都已開赴那裏，即將光複中原，隻有賑濟難民，才能爭得民心……”

蔣廷黻聽他講得合情合理，有根有據，連連點頭說：“是呀，是要救濟中原難民！不過，既然楊先生和沙署長在武漢都沒有好辦法，來請示我有何辦法呢？”

“天無絕人之路，”楊顯東想了想說，“辦法倒是有，不知總署意見如何？”

“有什麼好辦法？”

“我來上海有位朋友建議，”楊顯東若有所思地說，“最好是從上海直接調撥一列專車，走隴海線到徐州，由徐州到鄭州，由鄭州轉平漢線出武勝關……”

“這個辦法可以，”蔣廷黻以肯定的語氣說，“你要多少糧食呢？”

“請總署先調撥1000噸麵粉……”

蔣廷黻把電鈴一按，勤務員馬上就來了。他命令說：“快通知儲運廳長來吧。”不一會兒，儲運廳長來了。蔣廷黻又以命令的口氣說：“楊先生親自來求援，救濟湖北難民，你立即調運1000噸麵粉……”楊顯東在上海很快就把事情辦妥了。

蔣廷黻挽留他在上海休息幾天，他婉言回謝了。楊顯東立即乘飛機返回武漢，派專人到宣化店通知王震。王震立即派吳顯忠（分署駐宣化店辦事處主任）到楊家寨車站接貨，並組織人力、車輛成立了突擊運糧隊，指定婁光琦、餘益庵負責運輸工作。

這天傍晚，一列滿載麵粉和其他救濟物資的火車，到達了距宣化店約40華裏的京漢線楊家寨車站。這是一個小車站，第一次運來這麼多麵粉，不能不引起國民黨部隊的注意。為了爭卸貨時間，盡快把1000噸麵粉運到宣化店，使國民黨部隊發現了也措手不及，吳顯忠立即找當地搬運工人卸貨。工友們知道是救濟中原難民的麵粉，都爭先恐後地扛麵粉包，每人一肩扛兩三包。工友們連夜奮戰，很快將1000噸麵粉卸下車廂，堆在貨棚裏。天蒙蒙亮，婁光琦、餘益庵帶來了由戰士化裝為老百姓組成的突擊運糧隊，開始了緊張的戰鬥。

在從楊家寨到宣化店的大路上，成群結隊的戰士和農民搶運麵粉，有的肩挑，有的用小車推，有的用馬車、牛車拖，秩序井然，轉運迅速，形成了一支浩浩蕩蕩的運糧大軍。等到國民黨部隊發現時，這1000噸麵粉已經越過二郎店，全部運到宣化店了。

麵粉運到宣化店後，邊區政府采取“以工代賑”的辦法，不論軍民，誰修路、修橋、搞農田水利建設，就發給誰糧食。這樣一來，中原軍民的生活困難就解決了。邊區老百姓知道部隊處於敵人的重重包圍之中，困難更大，軍隊既要支援春耕生產，又要與敵人戰鬥，遂主動支援子弟兵，讓部隊備足糧食，巧妙地牽製了30萬國民黨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