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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楚辭》與《離騷》是楚國巫係文化的輝煌結晶,《天問》也了不起

出生於湘楚之地的毛澤東,對屈原的人格和情操深深地敬佩,《楚辭》浪漫主義的藝術想象和創作方法,恰恰吻合毛澤東的審美趣旨和欣賞特性。兩千多年前的《天問》既是一篇氣勢磅礴的文學作品,又是一篇充滿理性思維的哲學論著,毛澤東稱之為“了不起”。

【簡介】

《楚辭》是戰國時代以屈原為代表的楚國人創作的詩歌,是即《詩經》以後出現的一種新詩體。

“楚辭”一詞從何而來?一般認為,它來源於劉向編成《楚辭》一書。西漢成帝時,劉向把屈原及屈原以後的楚國作家宋玉、景差,以及兩漢時的賈誼、淮南小山、東方朔、嚴忌、王褒和劉向本人所作辭賦編成一集,定為《楚辭》,共十六卷。從此,“楚辭”就成為一部總集的名稱。

《楚辭》以屈原的作品為主,其餘諸篇皆承襲屈賦的形式。

楚辭有其獨特的地方文體特色,楚國一帶其語言、音樂、宗教等都在詩歌中留下了明顯的特征。一是在“楚辭”中大量地使用楚國的方言口語,形成它在語言藝術上的風格。如“些”、“靈”、“寨”、“羌”等等,比比皆是。二是楚國的地方音樂在楚辭中有明顯的痕跡。如楚辭中許多詩篇中都有“亂”辭,有的還有“倡”和“少歌”,這些都是樂曲的組成部分。三是楚國的原始宗教色彩在楚辭中得到很好的反映。當時南方的楚國,巫術迷信非常流行。在這種巫風盛行的風俗中,孕育著各種各樣的神話傳說,養育著豐富的想像力,這些都成為“楚辭”文學中的養料。

如《離騷》中的巫鹹降神,《招魂》的巫陽下招等等,都是最好的印證。

“楚辭”中最有代表性的作家是屈原。除代表作《離騷》外,屈原的其他作品,如《天問》、《九歌》、《九章》等也都是不朽的名作。

《離騷》,是屈原的代表作品,是我國古典文學中最長的一首抒情詩歌,也是一首傑出的浪漫主義詩歌。

《離騷》,凡三百七十三句,二千四百九十字,是一篇帶有自敘性質的詩歌。《離騷》者何義,曆來頗有幾種不同的解釋。司馬遷認為“離騷”者,“猶離憂也”。與之相同的是班固。班固在《離騷讚序》中說:“離,猶遭也;騷,憂也。明己遭憂作辭也。”王逸以為“離,別也;騷,愁也”,“離騷”就是“別愁”的意思。項安世以為是“騷離”的倒言。薑亮夫舊時以為是“離”的別構詞,但後來他卻認為司馬遷和王逸的解釋比較公允。

近人有人認為是歌典名,與《楚辭·大招》所說的“勞商”為雙聲字,同實而異名,其含義相當於今天的“牢騷”(遊國恩《楚辭論文集》)。

《離騷》一詩的基本內容就是詩人為實現自己的崇高理想而進行的追求和不懈的鬥爭。

《離騷》大致可分兩大部分,八個段落,再加上一個尾節。

首段,從《離騷》一開始就敘述了作者的家世出身,生辰名字。

從其早年起,屈原就努力培養鍛煉自己的品質和才能,並決心把這一切獻給祖國的偉大事業。第二段寫當他自己為實現其政治理想參與國事時,卻遭到了腐朽保實勢力的排擠和迫害,楚王聽信讒言,將其放逐,但他“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欲之所服;雖不周於今人不兮,願依彭鹹之遺則”,表明了他誌行高潔,不與世俗同流合汙的精神。第三段表現了屈原雖身處困境,但他“伏清白以死直兮,因前聖之所厚!”仍將繼續鬥爭,寧死不屈。第四段表明自己雖遭排擠,但“民生各有所樂兮,餘獨好修以為常;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表明屈原絕不改初衷。以上四段是第一大部分,主要寫屈原對自己大半生鬥爭曆史的回顧。第二大部主要是屈原對自己未來道路的探索:第五段借對他的勸告,反複申言自己的鬥爭關係到楚國的安危,因此決不能妥協。第六段屈原通過幻想境界的描繪,陳述自己對理想的熱烈追求和希望破滅後的痛苦心情。第七段借靈氣與巫鹹勸告,提出遠離楚國的設想,進一步揭露楚國統治者的腐朽,反映了屈原堅持理想、始終不渝的頑強鬥爭精神。第八段著重抒寫屈原熱愛祖國,眷戀故鄉的沉重心情,“仆夫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從幻境回到了現實,集中反映了屈原忠於祖國的愛國主義感情。

最後以“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鹹之所居!”總結全詩,立下了錚錚的誓言:即使沒有人和我共行美政,但愛國之心不變,寧願追隨前代的賢臣彭鹹投水而死!最後,屈原以行動實踐了自己的誓言,自沉於汨羅江而死。

《離騷》通過詩人一生不懈的鬥爭和殉身理想的堅貞行動,表現了詩人為崇高理想而獻身祖國的不屈不撓的戰鬥精神;表現了與祖國同休戚、共存亡的深摯的愛國主義感情;也表現了他的熱愛進步、憎惡黑暗的崇高亮潔的人格。

《離騷》不愧是我國文學史上具有積極浪漫主義的偉大詩篇,在藝術上也極具藝術價值和獨特的風格。成為我國文學浪漫主義的直接源頭,開後代文學浪漫主義先河。

《離騷》繼承了《詩經》的比興傳統,而又進一步發展了它。在《詩經》中,比興大都比較單純,用以起頭和比喻事物還是獨立存在的客體,而《離騷》的比興卻與所表現的內容合而為一,具有象征的性質。如詩人在詩中寫了大量的香花異草,詩人之所以對這些幽花香草那麼的癖好,主要是用來比喻他的誌行高潔。《離騷》全詩中,比興是一個接一個,比起《詩經》中比興的一個片斷來說,顯然又前進了一步。如以男女關係比君臣關係,以求媒比求通楚王的人,以婚約比君臣遇合等。

《離騷》雖是一首抒情詩,但是它寫得反複曲折、天上地下、錯綜複雜、變化多端,富有故事情節。詩中,一會寫到了人間現實,一會又觸及到了神仙境界,交叉反複,抑揚頓挫,天上人間,讓人神思馳騁。特別是詩的後一部分接連寫了勸告、陳辭重華、靈氛占卜、巫鹹降神等一係列幻境,使得全篇有了很強的故事性。

《離騷》一方麵采用民歌的形式,一方麵又吸取了散文的筆法,把句式加長,有利於表現豐富的內容,又有利於表現詩人那胸中流動不息的激情。在《離騷》之前,《詩經》基本上是四言為一句,而到了《離騷》,五言、六言、七言、八言等皆有之,這就為後代的五七言詩的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同時,這些字數不等的句子結合在一起,就使全詩錯落有致,整齊中富有變化。

《離騷》裏大量地運用楚方言,使《楚辭》具有濃鬱的楚文化地方特色。另外,詩中大量地使用虛字,也使全詩顯得十分靈活。屈原及《離騷》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對後世的影響是巨大的。

魯迅評價屈原的《楚辭》是開山老祖。其《天問》“懷疑遂古之初,直至百物之瑣末,放言無憚,為前人所不敢言”。

作為進步的政治家和詩人,屈原以其獨特的藝術想像和批判精神,在其作品《天問》中,提出了170多個疑問,內容涉及天地的形成和結構,人類社會的變遷及其種種神話傳說,對諸如伏羲為帝、女媧造人、能受天命等既成的傳說和信念,屈原都表示了大膽的懷疑和駁難,體現了神話不可信,天命不可依的曆史理性信念。所以毛澤東評價《天問》了不起,就在於他幾千年前就對於宇宙、自然、曆史大膽提出各種問題。正像魯迅所說的,提出前人所不敢提的問題。這顯示出人類理性思維的深度。《天問》既是一篇氣勢磅礴的文學作品,又是一篇表達曆史理性思維的哲學論著,這對於二千多年前的古人來說,是難能可貴的。因而引起偉大思想家兼詩人的毛澤東的重視,則是不難理解的了。

《九歌》共十一篇,和祈神有關。《東皇太一》是迎神曲,《禮魂》是送神曲,其餘每篇主祀一神。《東皇太一》、《雲中君》、《東君》寫了祭祀中歌舞娛神的熱鬧場麵和人們對神的熱烈禮讚。《湘君》、《湘夫人》、《山鬼》寫神與神、人與神的相愛,是十分優秀的變歌。這些祈神的詩,大都寫得清新淒豔,幽渺情深。《國殤》是祭祀那些為國家戰死的神。全詩讚美了戰士們的英勇氣概,寫戰士們奮勇爭先、不怕犧牲,讀起來很悲壯。

《九章》是包括九篇詩歌的總體,主要是屈原兩次放逐中的經曆、處境和悲憤心情的反映。其中《惜誦》時間最早,為初放時所作。《抽思》是懷王時作者流放漢北時所作。其餘7篇皆為放逐江南時所作。《九章》從思想內容上看,和《離騷》一樣都是寫詩人的理想和揭露批判楚國的黑暗政治及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感情的。

對腐朽的統治集團和黑暗的社會現實,詩人都做了無情的批判和揭露。如《涉江》:“燕雀烏鵲,巢堂壇兮;露申辛夷,死林薄兮”。《懷沙》:“變白以為黑兮,倒上以為下。”對權貴們則給予猛烈的鞭撻和抨擊,咒罵他們是非不分,顛倒黑白。

《九章》裏的詩篇多直抒胸意,直接采用白措的手法,或感情噴發,直接流露,將其奔放的愛國激情躍然紙上。同《離騷》相比,幻想、誇張的手法較少,浪漫主義成份不多,文筆比較樸素,像《哀郢》、《涉江》、《懷紗》等都是紀實之辭,因此,比《離騷》更具有強烈的現實性。

在眾多楚辭作家中,除屈原外,比較有成就的就是宋玉。

宋玉的作品,據《漢書·藝文誌》裏記載有賦十六篇,其篇目已不可考。然《楚辭章句》有《招魂》和《九辯》;《文選》有《風賦》、《高唐賦》、《神女賦》、《登徒子好色賦》、《對楚王問》;《古文苑》有《笛賦》、《大言賦》、《小言賦》、《諷賦》《釣賦》、《舞賦》。《招魂》非宋玉所作。除《九辯》外,其餘諸作是不是宋玉所作,學者之間分歧很大。遊國恩等專家認為,宋玉流傳下來的隻有《九辯》,其他皆為偽作。持相同意見的還有劉大傑。而一些專家、學者認為《文選》中所記載四篇也是宋玉所作,其他如《古人苑》中的6篇和《文選》中的《對楚王問》是贗作。筆者同意後說。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九辯》。

《九辯》是一首長詩,共255句。宋玉作《九辯》是借用屈原的口吻,來述說屈原的遠大抱負及其不幸的遭遇。同時,也能看到,作者在此作品中也借以抒發自己誌不得伸的苦悶。故王逸說:“宋玉者,屈原弟子也。憫惜其師,忠而放逐,故作《九辯》以述其誌。”

作品寫屈原被楚王疏遠之後,仍然盼望去見楚王,勸諫楚王任用賢良,聯齊抗秦,拯救楚國的危亡。然而楚王卻重用小人,聽不進勸告,因此使屈原大失所望。詩中描寫了屈原不能實現理想的痛苦心情:“青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奈何。”“願一見兮道餘意,君之心兮與餘異。車既駕兮而歸,不得見兮心傷悲。倚給令兮長太息。涕潺諼兮下露軾。”對小人從中做梗,作者給予了抨擊:“豈不鬱陶而思君兮,君之門以九重。猛太狺狺而迎呔兮,關梁閉而不通。”“眾踥喋而日進兮,美超遠而逾邁。

……世雷同而炫耀兮,何毀譽之昧昧。”宋玉在詩中,也道出了自己的不平的心聲:“坎廩兮貧土失職而誌不平。郭燕兮羈旅而無友生。惆悵兮而私自憐。”“竊慕詩人之遺見兮,願托誌乎素餐。”這些都是作者失誌後內心苦悶和不平的真實自我寫照。但是,由於宋玉性格軟弱,更由於其沒有經曆過屈原那種真實的生活遭遇,所以,宋玉也就不可能像屈原在詩中所表現出來的感情那樣強烈,調子比較低沉:“願銜枚而元言兮,嘗被君之渥洽。”

“欲寂寞之絕端合,竊不敢忘初之厚德。”“賴皇天之厚德,還及君之無恙。”從這些句子看出,宋玉的軟弱和屈原敢於鬥爭、堅韌不拔的性格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高唐賦》、《神女賦》、《登待子好色賦》三篇,都是針對楚襄王而寫的,是“假設其事,諷諫淫惑也。”

“楚辭”對後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毛澤東評點】

《天問》了不起,幾千年以前,提出各種問題,關於宇宙,關於自然,關於曆史。

——摘自毛澤東1964年8月18日在北戴河的談話(見龔育之、逢先之、石仲泉《毛澤東的讀書生活》,三聯書店1986年版)。

騷體是有民主色彩的,屬於浪漫主義流派,對腐敗的統治者投以批判的匕首。屈原高居上遊。宋玉、景差、賈誼、枚乘略遜一籌,然亦甚有可喜之處。

——摘自毛澤東1959年8月16日《關於枚乘(七發)》。

《楚辭》雖是古董,但都是曆史,有一讀的價值。

——毛澤東1951年7月7日在中南海同周世釗、蔣竹如等的談話。

我今晚又讀了一遍《離騷》有所領會,心中喜悅。

——毛澤東1958年1月12日致江青信。

學楚辭,先學離騷,再學老子。

——摘自毛澤東1958年1月16日在南寧會議上的講話提綱。

【鑒賞】

毛澤東從青年起,《楚辭》就是他最喜愛的古典文學作品之一。在他的一生中,有關閱讀和談論《楚辭》的記載很多。

有關毛澤東讀《楚辭》的最早記載是1918年。這一年的春天,他在寫給羅章龍的七言古風《送縱宇一郎東行》裏,無不自豪地說:“年少崢嶸屈賈才,山川奇氣曾鐘此”,由衷地表達了對以屈原、賈誼為代表的浪漫主義文化精神的讚美之情。

在延安時期,《楚辭》也是他常讀的作品之一。全國解放以後,毛澤東在日理萬機的繁忙工作中,還讓身邊工作的幾位同誌搜集各種版本的《楚辭》以及有關《楚辭》和屈原的著作給他。

為此,1957年12月,逢先知特請文研所所長何其芳同誌列了一個目錄,共50餘種。這一時期,毛澤東比較集中地閱讀了這些書。

1958年1月18日,中央工作會議正在南寧召開。淩晨,空軍雷達部隊發現國民黨飛機向南寧飛來,南寧全城實行燈火管製。為保證毛澤東的安全,李銀橋等衛士讓他進防空洞,他堅持不去,並讓衛士把蠟燭占燃,繼續看《楚辭》,讀得津津有味,聚精會神到忘乎一切的地步,“我不去,要去你們去。”李銀橋再三催促,毛澤東顯然有些不耐煩,脫口說到:“蔣介石請我去重慶,我去了,怎樣呢?我又回來了,他(指蔣介石,筆者注)還能怎麼樣?現在還不如那時安全嗎……國民黨的炸彈扔到我腳底下它就不敢響!我什麼時候怕過他們?”同年9月,毛澤東到南方視察,陪同的有張治中、曾希聖、羅瑞卿等。到了安徽後,他向省裏借來《安徽省誌》和朱熹的《楚辭集注》。毛澤東問張治中:“你讀過《楚辭》嗎?”張治中回答說:“未讀過。”毛澤東推薦了這本書,說:“這是好書,我介紹你有空看看。”他從《楚辭》談起,又談到了《論語》及朱熹的注。由朱熹談到了程顥和程頤、周敦頤、宋明理學的四個學派和客觀唯心主義,還談到了中國古代具有原始的樸素的唯物主義思想的人物。

特別是日本首相田中角榮在1972年訪華時,毛澤東贈予的禮物,就是一部精印的《楚辭集注》。由此可見,毛澤東喜愛楚辭之深。

毛澤東非常喜歡讀《楚辭》,而在《楚辭》中,他尤愛屈原的《離騷》。1913年在湖南第四師範讀書時,他將自己的聽課和讀書筆記集為一小冊子,題為《講堂錄》,並把屈原的代表作《離騷》和《九歌》手抄下來,訂在這本小冊子的前麵,又寫有自己對《離騷》各節內容的概括,且評價很高。

1915年5月,毛澤東寫《征友啟事》,結識了羅章龍。他們初次會麵,談了很長時間,兩人無所顧忌,海闊天空,中外古今,無所不談。在中國古典文學中,對於《離騷》尤感興趣,主張對這首長詩賦予新的評價。

1958年1月南寧會議期間,毛澤東批示:將《離騷》印發並發給與會每一位同誌。1月16日他在講話提綱中又說:“學楚辭,先學離騷,再學老子。”在1月21日的結論提綱中,又舉出《離騷》中的詩句說明文件寫作中的“概念”和“判斷”的問題。

在1959年10月23日外出所帶走的一大批各類書籍中,也有《楚辭集注》和明代陳第撰的《古義屈宋音》這兩本書,在後一本書中,毛澤東曾用紅藍兩色鉛筆,對《離騷》中的一些段落做了不少的密密的圈劃。可以說,他從青年到晚年對屈原的作品百讀不厭。

毛澤東為什麼如此喜歡屈原的作品?

首先,從藝術風格上看,屈原作品,特別是《離騷》,那種浪漫主義的藝術想像和創作方法,恰恰吻合毛澤東的審美趣旨和欣賞特點。

以屈原的作品為主的《楚辭》,不僅代表著戰國時代文學藝術的最高成就,而且代表著一種根柢深沉的文化體係,即湘楚巫史——神話文化體係。這個文化體係中充滿了浪漫的激情,保留著絢爛鮮麗的南方遠古傳統,殘存著強有力的巫術宗教,充滿著奇異想像的神話傳說。因此,楚辭本身就是一個既鮮豔又深沉,既熾熱又豐富的想像和情感的五彩繽紛的世界。日本學者藤野發岩在其《巫係文學論》和《天問與卜筮》中一再強調說楚辭是“巫係文學”,這是有相當見地的。

屈原正是在這種文化背景下創作的,無疑地,這與孔門儒家“不語怪力亂神”所體現的中原文化有明顯的區別。在他的作品裏原始的活力,無羈的聯想,狂放的思緒都得到充分的、自由的表現。

如果說,我國文學浪漫主義的直接源頭,存在古代人民口頭創作——神話之中,這是樸素而自發階段的話,那麼,從屈原開始,浪漫主義的創作方法得到比較自覺的的運用,並顯示出巨大的威力。在屈原的作品中,他把神話傳說、曆史故事、自然現像編織成一個奇異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人神雜處,寥廓荒忽、羌人香草、望舒飛廉、鸞皇鳳鳥、飄風雲霓、巫鹹夕降、羲和彌節,流沙赤水,八龍婉婉,奇禽怪獸,神魔鬼魅,情景怪誕奇異、境界仿佛迷離,場麵宏偉壯麗,完全不受時間和空間的局限。再從另一方麵來看,屈原所處的楚國,正是巫史文化向理性文化、自然宗教向社會性宗教過渡的時代,也就是說,楚國逐步吸取了中原文化,特別是儒家文化而形成了楚文化的特色,才使神話性文學創作同社會現實之間構成“同一性”,才能使這位具有博大深沉的曆史憂患感詩人,運用理性反思曆史,反思傳統,探索真理。因此,屈原的作品,形式是浪漫的神話的,思想內容卻是曆史的現實的。毛澤東主張創作應是革命的現實主義與革命的浪漫主義相結合,這正是他的原則。自然他也喜歡閱讀、欣賞這類作品。

其次,屈原崇高的人格和愛國主義情操,一直深深地影響著後人。無論是文人士大夫,還是下層的普通百姓,都把他作為楷模而敬愛。在《離騷》中,主人公(實質是自己的寫照)始終是一個頑強執著地探索真理的形像。這個形像有光輝的理想,崇高的人格,熾熱的感情,不懈的鬥誌。當理想破滅時,他更表不了以身殉理想的堅決意誌。這個形像純潔、高大、完美,司以“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齊光”,已經遠遠地超出流俗和現實。

毛澤東很讚賞司馬遷對屈原這樣的評價:“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其文約,其辭微,其誌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旨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司馬遷顯然是將屈原的作品同他的人生遭遇和人格光輝聯在一起評價的。屈原本為王族,早年為楚懷王左徒,位居高官,生活於宮廷禁苑,如果不是被兩次放逐,也不會寫出那樣的好詩。所以,毛澤東認為,自古以來的好詩,都是如司馬遷說的那樣,是處於逆境的人的“發憤之所作也”。故而毛澤東說:屈原如果繼續做官,他的文章就沒有了。正是因為開除“官籍”,“下放勞動”,才有可能接近社會生活,才有可能產生像《離騷》這樣好的文學作品。

出身於湘楚之地的毛澤東,對屈原的人格和情操,更是深深地敬佩。1954年lO月26日,印度總理尼赫魯在訪華即將回國時,毛澤東引用了屈原《九歌·少司命》中“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的詩句來表達自己的心情。接著又向客人介紹了偉大詩人屈原,說他在1700多年前寫了許多愛國的詩,政府對他不滿,把他放逐了。最後屈原沒有出路就投河而死。幾千年來,中國人民就把這天作為節日,就是舊曆五月初五的端午節。

在這一天,人們吃粽子,還把它投到河裏喂魚,讓魚吃飽了不再去傷害屈原。

最後,從探索真理的思想方法和曆史觀的角度看,毛澤東最欣賞的,是屈原的作品高度讚揚了人的主體價值、人定勝天的思想和對社會現實的批判態度——對傳統觀念、現存秩序和道德規範的大膽挑戰和懷疑,從而把人們的思想從宗教迷信文化氛圍中解放出來。

如果說,在《九歌》這一組祭神歌曲中,表達了人對神的禮讚及其泛神論觀念,但也有希望獲得神的保祜這種超自然的實用功利目的的話,那麼,《離騷》中那些人格化的自然神:日神羲和、月神望舒、風神飛廉、雷師等等,則成為詩人隨意命令驅使的對像,人的形像比神高大了,神成為人的奴隸,顛倒的曆史被重新“顛倒”過來了。

更為重要的是,屈原在他的係列作品中,借神話境界,對以楚王為首的腐朽集團毫不留情地給以揭露和批判,表達了詩人的政治理想和對清明的社會政治秩序的構想和追求,最終達到革除弊端,振興楚國的目的。正是在這個意義上,1958年8月毛澤東在審閱、修改陸定一的《教育必須同生產勞動相結合》這篇文章加的一段話中,特意把“屈原的批判醜惡”,同“荀子的人定勝天,……司馬遷的頌揚反抗,王充、範縝、柳宗元、張載、王夫之的古代唯物論”等列在一起,看成是中國教育史、思想史上具有進步的“人民性”的代表,可見毛澤東對屈原作品的現實意義和思想價值是給以高度肯定的。

尤其使我們值得注意的是,屈原的作品不僅對當時楚國的政治社會現實,而且對楚國的曆史及楚國由盛而衰的發展變化等,都有全麵的反映。毛澤東就看到了這一點,他在1951年7月7日於中南海會見周世釗等人,當有人提到屈原與屈瑕的世係關係時,毛澤東說:“《楚辭》雖是古董,但都是曆史,有一讀的價值。”

頗耐人尋味的是,毛澤東讀《離騷》等《楚辭》中的作品最勤、時間最集中的是在1958年前後。1958年1月12日他在寫給江青的一封信中說:“我今晚又讀了一遍《離騷》,有所領會,心中喜悅。”雖然他沒有說所“領悟”、所“喜悅”的具體內容是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離騷》中那主觀個性的強烈抒發,那不拘成規的對現實的超越,那奇詭的想像世界與毛澤東的精神品貌幾乎完全可以相互印證,直接勾通。毛澤東不僅自己樂讀屈原作品,還推薦給其他領導幹部閱讀,恐怕不單單是文學欣賞方麵的問題。

這裏,還需要補充一點的是《楚辭》,特別是前期作品皆產於楚地,而楚又是一個巫風盛行的國度,尤其是在祭祀活動中,充滿了原始宗教氣氛,故在楚辭作品中包含著大量的神話傳說和曆史故事,表現出豐富多彩的想像力,浪漫不羈,情感熾烈,這些都成為屈原及其他楚辭作品中浪漫因素的重要來源。正是由於這種原因,楚辭的創作才更加開放而少約束,才能表現出那種無羈而多義的浪漫想像,形成汪洋恣肆的氣勢、自由靈活的句式、奇麗幻想的境界、雄奇詭譎的圖畫。

毛澤東不僅欣賞楚辭詩人的馳騁想象、糅合神話傳說、曆史人物和自然現像編織幻想境界的作品,而且,毛澤東的創作,也是借“遊仙”之路,鋪成為瑰麗的華章。他的詩作,吸收了浪漫主義大師們的藝術創作方法,借助大膽的想像,神話般的誇張、采用豪邁的、像征的、富於激情和鼓動性的語言抒發自己偉大的抱負、深刻的思想和奔放的熱情。典型者如《蝶戀花·答李淑一》,除開首“我失驕楊君失柳”一句外,其餘描寫的都是虛幻的境界。詩中的吳剛、嫦娥這兩個神話中的形像,一個苦惱,一個寂寞,但詩人想像馳騁,對兩個形像進行了再創造。當楊、柳二烈士忠魂升入九霄之後,這兩個神話中人物的精神麵貌也大不同前,一個捧酒,一個獻舞,洋溢出一片敬愛欣賞之情。再比如《念奴嬌·昆侖》“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想像非常奇特,抒發了世界大同的共產主義理想。在毛澤東的詩詞中,這類作品很多,屬於典型的浪漫主義詩作。毛澤東非常喜讀《楚辭》作品,於此可見其中的奧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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