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的感覺

我的初戀對象是個叫金卓婭的女孩子，她活潑，開朗，也很漂亮。

那時候我家在釜山，我記得在升上初中後就很少碰見過她，盡管我們在同一個學校，但在不同的班級，不同的樓層。偶爾碰到她，她都對我淺淺一笑，代替了打招呼。我總覺得她對我笑時與對別人笑時不同，溫柔的像個大姐姐似的，也許這是她活潑開朗背後的真實本性。

她也確實比我大，和她站在一起我會為我的身高感到自卑，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在她的生命中我永遠隻是能充當小弟弟的角色，雖說愛情是沒有年齡與身高的界限的，但我們之間的也許根本不是愛情。

最初和她接觸應該是在小學四年級時，那時《鐵達尼號》風摩全球，我們班對這艘船最為狂熱的有四個同學，我、金卓婭、朋子和亞美，那時也幼稚的可笑，我們四個居然成立了一個“《鐵達尼號》研究小組”，現在想想不就是一艘破船嘛，有什麼好研究的，頂多也是那個虛構的愛情故事有點感人而已。而金卓婭和亞美就是對這個故事著迷，其實哪個女孩子不希望有個故事中如此浪漫多情的男朋友呢？但在我們身邊發現這樣的男孩子的機會簡直比中六合彩還少，她們也就隻好靠追求《鐵達尼號》來滿足心理上的需要。

而我和朋子那個年齡，正是男孩子對飛機大炮輪船最好奇的年齡，我和朋子都覺得這艘船非研究不可。於是，這四個誌同道合者便組成了這樣一個小組。我們這個小組的工作，無非就是買一大堆有關《鐵達尼號》的書來，記下鐵達尼號有多重，多少層樓高，每隻救生艇能裝多少人，總共可以裝多少人，實際上隻裝了多少人……還有李奧納多的英文全名是什麼……

也是《鐵達尼號》，拉近了我和金卓婭的距離。我們這代學生早熟的很，許多同學那時就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我對金卓婭的好感，也是那時一點一點積累的。

那是我的初戀，我毫無經驗，就把我對金卓婭的好感告訴了朋子，又由朋子嘴裏傳到了金卓婭耳裏。金卓婭隻說，她最喜歡車太賢，也隻喜歡車太賢，也就是除了車太賢以外的人，她誰也不喜歡，但我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絕對不同與看別的男孩子的眼神，也許隻是我自作多情吧。

女孩子就是這麼怪，明知一個男孩子喜歡她，她偏說那個男孩子喜歡別的女孩子。金卓婭就是，她明知我喜歡她，她卻說我喜歡亞美，這也許是她逃避現實吧，她不想傷害我，但是她不知道，這樣比她說不喜歡我更能傷害我。

亞美也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她很有內涵很有修養，是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女孩子，當年不知她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和我們一起瘋狂沉迷《鐵達尼號》。盡管她很不錯，但那時我死心塌地地對金卓婭，別的女孩子我可以說是瞄都不瞄一眼，這些也是後來觀察到的。亞美對我是有點好感，我那時單純的像一張白紙，哪知道這麼多，而且我也沒想過這麼好的女孩子會對我有意思。這並不是說金卓婭不好，好是有許多樣的，女孩子，有大方端莊的好，有聰慧靈敏的好，有文靜內向的好，有活潑可愛的好，有小鳥依人的好……金卓婭也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從那時起，我就對金卓婭一心一意一往情深，也不管是不是一相情願，也不管付出有沒有回報。

在我的記憶中，和金卓婭在一起最深刻的就是，有一次，“《鐵達尼號》研究小組”的所有人到金卓婭家開小組會議，實際上隻是去她家看《鐵達尼號》電影而已。電影放到JACK帶ROSE到三等倉參加Party時，金卓婭突然把電影暫停，把她家的零食飲料全搬出來，然後繼續放電影，把電影聲音放到最大（幸好那時她父母不在家，否則肯定拿棍子趕我們出去）。我、朋子、亞美同時明白了金卓婭的用意：電影裏是電影裏的Party，我們來開我們的宴會。我們盡情吃零食，喝可樂，一點也不客氣，很是快樂。電影放到JACK請ROSE跳舞，我就拉起金卓婭，朋子也拉起亞美，大家一起跳了起來。我們盡情地跳，盡情地玩，我想，那是我和金卓婭在一起最快樂的時刻。金卓婭比我高一截，亞美也比朋子高一截，幸好電影裏JACK和ROSE跳的是旋轉的舞，還可以湊合一下。我像是金卓婭的弟弟，對我來說，能夠成為她弟弟已經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可惜，我連她的弟弟都不是。

其實那時我對“鐵達尼號”已經失去了興趣，隻是為了能有多些時間與金卓婭在一起，我才勉強留在研究小組裏；而朋子為了我，也勉強留在研究小組裏。最後，連金卓婭和亞美也對這艘破船失去了興趣，研究小組隻得解散了。到現在，我仍懷念在研究小組裏的那段快樂時光。

後來我和金卓婭的接觸漸漸少了，再後來又退回了普通同學那種關係。

就這樣過了兩年，我們一直同班。相比起兩年前那個對車太賢忠心不二的小小女孩，她長高了許多，成熟了許多，長成了一個大姑娘；我也長高了，也成熟了，但沒她長得快，如果站在一起，我與她的比例更大了。難怪有一次她跟我說：“怎麼覺得你好像越長越矮似的？”這兩年間她認識了許多新朋友，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曾經有一個與她一起狂熱《鐵達尼號》的老朋友。她並不知道，兩年來，有一雙眼睛默默地注視著她，有一顆心一直悄悄地想念著她。

有一天下午放學，她很晚才回家，好像是在做作業還是看小說吧。她晚一點回家也沒關係，反正她的家就住在學校旁邊。而我，一向都是太陽不到山腰不回家的。太陽快到山腰時，她走了，但不一會兒又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了，那時，教室裏包括她隻有六個人了。她大聲地說：“誰願意把單車借給我？”

“你要單車幹嗎？”我問。

“我要到我姑姑家，我忘了帶家裏的鑰匙，而我家又沒人……”她很著急地說。

“你姑姑家在哪兒？”五張嘴巴一起問，清一色是男孩。

“XX花園！”

聽到這個答案大家都沉默了。我不能把單車借給她，因為我也需要單車回家，但我可以載她到她姑姑家。可是XX花園離學校有點遠，跟我家又是反方向，而我家離學校又有點遠，換言之，就是XX花園離我家非常遠。如果載她到XX花園再回家，會耗掉我不少時間，而且還會有被媽媽罵的危險。看看別的同學，兩個是走路回家的，根本無法把單車借給她；另外兩個是她的死對頭，即使有單車也未必會借給她，說不定這時他們的心正在想：“嘻嘻，她也有今天了，看她怎麼回家……”再看看她，一臉沮喪，雖然教室裏一直沒有人回答她，但她仍然等待著回答。

在激烈的思想鬥爭後，我終於鼓起勇氣說：“我不可以借單車給你，但我可以載你！”

“真的？”她一臉愁容立即放晴，但立即又歎了口氣：“你家住這麼遠，不好意思的。”

她居然還記得我家住很遠，我受寵若驚。

“沒關係的，我平時都是很晚回家的，再晚一些也沒關係。”說實在如果真的送她回去，太陽下山了我也未必能到家。

她不好意思地說：“那就麻煩你啦！”

雖說是不好意思，但也太不客氣了吧。咦？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不好意思呢，原來她不好意思時的樣子是這麼好看的。

我同她一起走下樓梯，走向單車棚。

“你真好，如果我有個像你這樣的弟弟，那該多好啊！”她突然攬著我的肩說。

我感到渾身不自在，因為很少女孩子這樣攬著我。這是她的慣性動作，我經常見到她這樣攬著她的哥們兒，那滋味不大好受。由於身高問題，她根本不叫攬著我，準確來說隻是把手輕輕搭在我的肩上。

“有時我也希望有個姐姐。”我裝作很自然地說。

她對我淺淺一笑，溫柔得就像我的大姐姐。

路上，我們一直在聊，從過去到現在，又從現在到未來，還一起大聲唱：“色迷迷，你笑得色迷迷……”那個情景很像《甜蜜蜜》電影裏的一個鏡頭。我發現，這兩年來，她不僅高了許多，成熟了許多，而且健談了許多，這條長長的路由於她的健談仿佛縮短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