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青豆,青豆是瓜瓜給我取的,隻因他剛認識我的時候我正處於發育得十分良好的年代,青春逼人,臉上的痘痘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以他就將青春痘的“春”字去掉換成青豆就成了我的名字。我曾經為我現已光潔明亮的臉孔爭取申冤,但瓜瓜嘖嘖地搖搖手: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可變也!
當春花綻開了第一朵的時候,我和瓜瓜在釜山一所中學校園裏相識了。瓜瓜在學校時候相當招人眼,因為他是學生會主席,還彈得一手好吉它,每天都在我們學校的後山扯開嗓門大唱。
我知道在那個時候,瓜瓜和他暗戀已久的美女拉拉相戀一個星期後又火速分手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這段光火電石般的愛情成為我們當時的經典。之後,拉拉去了別的學校,瓜瓜也準備離開去加拿大,整個學校損失了兩隻養眼的鴨子。我歎口氣說:真沒勁。
自小我就喜歡好看的東西,例如收藏過媽媽的口紅,隻因那隻口紅可以在牆上畫出像火焰一樣的顏色,非常招我喜歡。我還喜歡過樹上的烏鴉,就因為它黑黑的衣服和長長的嘴巴。我還非常狂熱地迷戀過我們學校那個“男人四十”的體育老師,總說他長得像車太賢。瓜瓜聽後總是先抖掉一地的雞皮疙瘩,然後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我,說:你他媽的怎麼眼光跟別人不一樣啊。
我堅持性格獨立,我堅定人權自由,我堅決不隨聲附和。但是瓜瓜錯了,當我發覺我和許許多多的女生一樣,喜歡上瓜瓜的時候,瓜瓜已經踏上了去往加拿大的路。當天他走後,我躲在宿舍居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當晚我還做了個夢,夢裏有個小女孩輕輕敲打一個小男孩的頭說:青豆愛瓜瓜。
直到瓜瓜的聲音從大洋彼岸那邊傳來的時候,我驚呼:“瓜瓜。”瓜瓜在那邊呆了半天問:“瓜瓜是誰啊?”
我嘿嘿地笑得很奸:“從此你的名字就叫瓜瓜。”
但我也沒有多少喊瓜瓜的機會。快上完大學了,該戀愛的去戀愛了,該出國的出國了,該忙著充實自己的躲在圖書館裏了,該找工作的也找機會去了。而瓜瓜偶爾在大西洋那邊的一個電話得相隔兩三個月才接到一次。再後來,我和隔壁班的一個男生戀愛,再後來,我們分開,再後來,我們都踏上了社會這個大學堂。而那時我和瓜瓜早已經失去了聯係。
後來,我在一家外企當個朝九晚五的白領,偶爾和同事聚聚會,沒事就常常窩在家裏和貓貓親吻,生活一成不變。媽媽總會用擔心的眼睛揪著我:“你看你,都老大不小了,男朋友怎麼一個都沒有?”
我打著哈哈:“媽,你女兒我呢,大把人等著排對呢,婚姻大事要慢慢挑。”說完這話,我連忙躲進房裏關上門,以掩飾額角不小心滴落的汗水。想想我青豆雖不是傾國傾城,好歹也是個小家碧玉吧,可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我哭。
那天,主任突然在我們部門宣布說:來了位新經理,大家要聽他的啊。小玉在主任走後狂熱地拍手:“終於來啦,終於來啦。”她碰碰我的肩膀,“聽說是個帥哥啊。”
我一看她那臉,口水都要滴落到她超低的領口。我嗬嗬地笑。經理?現在當經理的哪個是年輕有為?還帥哥呢。騙騙那些端茶水的小妹還差不多。
突然地,我就想起瓜瓜。想著他現在在哪裏了?是不是已經結婚生子。聽說老外結婚都很早的。不覺有點悲傷,暗戀吧,暗戀了至少也三年了,居然得到他離開了我才後知後覺。而今,卻再也找不到那麼一個人,可愛得撕心裂肺。大概這話讓他知道了,又要加上一副被嚇到的臉,然後是一句:“喂,你有自虐狂啊。”
“喂小姐,你沒事吧?”這一句話突然在我頭頂響起。我大夢初醒。這才發覺在泡咖啡的熱水已經蔓延到桌邊,我驚呼一聲忙用幹布抹幹。
然後我奉上個笑臉尋找那個聲音的來源,突然笑臉又僵硬了:“瓜瓜?”天啊,難道說我青豆真的走火入魔了?眼前的人,裏裏外外,分分明明長得就是一張瓜瓜的臉。
他呆了呆,然後正了正色:“不好意思,我想你認錯人了。我是剛來的經理。”說完這話,他甩一甩頭就走了出去。
我咽了下口水。新來的經理?可他長就一張瓜瓜的臉啊,但為什麼他的神色這麼淡漠。難道,他忘了我?我敢百分之一百地肯定,他是瓜瓜,我曾經狂熱暗戀過的學生會主席瓜瓜。真是人往高處走,馬上就不認識我這人了。哼哼。從鼻孔裏噴出兩股煙,我甩了甩頭走出休息室。
“星書上說,喜歡一個天蠍座的男生,就得變得聰明,得對他千般好百般愛。巫書上說,想讓那個人對你死心踏地,就把粉紅色的玻璃球放在他睡覺的枕頭裏,順便點上紫羅蘭的薰香。……”
媽媽敲我的門長驅直入:“你這丫頭這麼晚不睡幹什麼呢?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書。”
我一臉的堅定:“老媽,我呢,準備為我的愛情奮戰一次,給你找個如意的女婿。”
我追定瓜瓜了。這機會千年難得一遇。不追太對不起我自己了。
自從下定這個決心後,我跟老媽在廚房裏學起了廚藝,我學著去熬雞湯,學著去做三明治。我還半夜三更窩在老媽的被子裏請她教我織毛衣。我盡著一個女人三從四德的時候該做的事,每天把做好的愛心便當放到他的桌上,把我為他編織了一個多月的圍巾放在他的椅子上,我學著用最美麗的笑容對他微笑,我能做的都做了。可是!可是這個人一點臉色也不給我。這下可好,全辦公室的人都知道我青豆在追求新來的經理,甚至不好聽的話都有了,什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什麼厚顏無恥,什麼白麵判官看上天使。我呸呸呸。
於是某天,我在辦公室裏大張旗鼓,誓要洗清我的清白,打開我們大學的網頁,輸入“車誌賢”這三字,立刻,一張特大的正麵照片衝著全辦公室的人眼睛裏跑去,大家都發出“哇”的一聲說:“經理好帥啊。”我越發得意:“看吧看吧,我就說他是我的瓜瓜,你們還不信。”
“可是他怎麼不理你啊。如果你們大學的時候真的那麼好的話。”小玉一臉的不以為然。
我哼哼兩聲清清喉嚨:“我看啊,他是那種工作歸工作的呆子。我還記得當時他給我們校花拉拉寫的情書呢。嘿嘿,裏麵有我幫著寫的幾句,你們聽著啊,oh,my angel,I love you,……”
我的長篇大論還沒發表完呢,立刻一個電閃雷鳴的聲音響起:“你們這是幹什麼?知道你們在上班嗎?”
瓜瓜的大吼。讓我頓時眼睛發亮。
小玉笑得花枝燦爛:“哎喲!經理你看看,這還是青豆把你大學時候的照片發出來,多好看啊。”她捂著嘴角笑。瓜瓜眼皮連跳也不跳,直到看到那張照片,臉上的線條柔和了許多後,又突然鐵青著臉點我的名,要我到他辦公室一趟。
我心裏暗爽。難道,瓜瓜想起我來了?愛上我了?
誰知,辦公室門一關,“拍”的一聲巨響,我嚇了一跳。看著他陰沉的臉,我偷偷地咽下口水。難道,國外的風氣有那麼不好嗎?才幾年的時間,就把原本好脾氣的瓜瓜打磨成這樣了。
他倒吸口氣,像在壓平氣憤:“你聽著,從今以後,再也不許你送那種垃圾東西給我,織這種破玩意給我。”他把我辛苦才織好的圍巾讓我臉上扔,“這裏是辦公的地方,你再這樣無聊,我就把你開除。”
有什麼溫潤的東西在我臉上爬,等它爬到我的嘴角,我才發覺那鹹鹹的東西是眼淚。我抬抬眼,沉默地把圍巾從地上檢起來,然後看著他一臉的冷淡:“為什麼?”我的心,有很大很大的缺口,一直痛著,痛得難以呼吸。
“我……”。他張了張口。我馬上跳到他跟前,捧著他的臉,慌張地,又神經兮兮地,亂在他臉上吻,像小狗狗一樣扯拉著舌頭,最後終於找到他的唇了,生澀地和他親吻。我喘著氣說:“瓜瓜,我愛你,我後悔我大學的時候沒跟你表白,我不想讓我的人生就這樣白白地消失。我要找一個值得的人愛,就算像你現在一樣,把我的愛往地上踩。可我愛你。我就是愛你。”說完這話,我慌亂地往門外跑。看也不敢看瓜瓜呆若木雞的臉。
回到家,在房間裏,我抱著那條圍巾哭。我不斷地祈禱,主原諒我就這樣把我的初吻獻出去,主原諒我親吻瓜瓜的時候還咬到他的舌頭,主原諒我像個色女一樣強吻一個男人,主原諒我把工作玩沒了,主更要原諒我,把愛,演繹得這麼輕賤。
痛哭一場後,我倒頭大睡。
第二天,我遞了辭職信。發了幾天高燒。夢裏,那個小女孩打著自己的頭,說:看你還說青豆愛瓜瓜,看你還青豆愛瓜瓜。可我需要生活。沒有愛情,生活還得繼續。後來,在媽媽的幫助下,我去找了一家貿易公司應聘,誰知在當天,就在那應聘的“判官”裏,我發現了瓜瓜那張臉。
天啊!突然感到欲哭無淚。是不是我就逃不了呢?整個麵試,我坐立不安,偶爾抬眼,就仿佛看到瓜瓜似笑非笑的臉,那眼神也是繞富興趣的,而我,心裏蒼白。打擊是雙重的,我確定生活對我就是嚴酷的。
當天麵試,立刻就有人通知我不必等消息了,是過不了的。索然無味,我走進電梯,突然又仿佛看到瓜瓜的臉。我趕忙想跑出電梯,誰知道他拉住我的手,笑著看我:“怎麼現在你怕我了?”
我的臉好燙好燙。第一次看他對我微笑,第一次他溫暖的手拉住我冰涼的手,第一次,我和他兩個人在一個這麼近的空間相處。反正死都死了,我抬起頭,一臉正氣:“誰怕你了。”
他靠在電梯壁上,笑得很是神氣:“嗬嗬。”我的頭皮就發麻。我想出去,就趕忙按了一下開門鍵,又見他把鍵按成關門,並按到了最高樓層上。
我倒吸了口氣,瞪著他,突然哭了:“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不愛我你就放了我,你別作弄我呀。”
他慌亂了手腳:“我,我沒想作弄你呀。”
“還說沒有。”我哭得很淒慘,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難過。
“我隻是不習慣,沒有你給我的垃圾便當,沒有你那條圍巾每晚可以蓋著入睡。還有,我不習慣,你居然,吻我的時候沒有閉眼睛。”他說完這話,往我靠近,我看著他,眼睛睜得大大的,我張口想說點什麼,可話就這麼消失在他突然靠近的唇。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和瓜瓜在戀愛了。反正,我回到了那間辦公室,做起了像以往一樣的工作。誰也不提誰。但是每當下了班,瓜瓜會和我一起去吃飯。我請他去吃漢拿山的麻辣燙,請他去吃麻婆豆腐,結果他肚瀉了兩天。每當星期天,瓜瓜會帶我去四處玩,他是個路癡。我總覺得不可思議。以前,瓜瓜上大學的時候不知道多能吃辣呢,對漢城也不知道有多熟悉呢。怎麼才幾年光景他就一點也不懂得了。真是的。
曾經,我很是居高臨下:“我青豆要和瓜瓜結婚。就是得結婚。”可自從瓜瓜在電梯那麼對我一吻後,我見到他就臉紅渾身發燙,心跳不規律,這難道說是愛?可以前我和瓜瓜在一起不會有這麼不正常的反應啊?以前那算愛的話,現在這有算什麼呢。
就像我現在一樣,又是高燒,瓜瓜又在我身邊。他給我找藥,幫我把熱水吹涼,然後像哄個孩子一樣哄我吃藥。瓜瓜是我高燒的瘟神。遇見他之後,是我有生以來兩次發了高燒。我說我不吃藥了,他的臉馬上變了風色,說:“Why?不吃藥?不行。”那樣子就像兩手插腰的潑婦罵街一樣。嗬嗬,不能讓他知道我這麼評價他的。我發覺他相當可愛。
“瓜瓜,以前我怎麼沒發覺你這麼可愛呢?”我說。
他一聽臉上笑開了花:“當然。”
我又說:“可我還是覺得以前的你更親切,讓我……。”
話沒完,他跳了起來,臉色怪怪的:“那你喜歡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
我楞了半天,沒等我反應過來,他自言自語:“以前?”
“現在。”我笑得甜甜地說:“現在。”
他的臉色頓時緩和下來,摟著我,說:“老婆最好了。”
當下,他突然告訴我:“我有個哥哥,叫車誌賢,曾在漢城生活過一段時間,後來移到加拿大讀書。我呢,叫車誌俊,我自小在舅舅家長大的,因為舅舅沒小孩,把我當小孩養。我和車誌賢是雙胞胎……”
“什麼?!”頓時,我一聲大叫掀破了屋頂。
緊接著,一個男人哀求的聲音響起:“我知道瞞了你這麼久不該,當初我確實是想著好玩,看看我哥在國內是什麼樣的女孩喜歡著,可沒想到,我居然漸漸喜歡上你了。”
……
後來呢?後來的故事。似乎,王子和公主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對嘛。至少那個落難的公主追求了這麼多年這麼久,勉強找了個還算滿意的假王子,嗯,那就愛吧嫁吧。
車誌俊有一天對我說:“我要你嫁給我,聽著青豆,你要嫁給我李瓜瓜。”
“哦……嗬嗬,不嫁。”我笑著說。
“我命令你嫁給我。”一個男人的頭上冒出了煙。
“不嫁。”我無視那頂要冒煙的頭,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果布丁,悠閑地翹起二郎腿吃著美味的果凍。
他最後聲音緩和下來:“嫁給我吧,這樣你就有一輩子免費的傭人,一輩子免費的親吻,多好啊!是不是?”
“嗬嗬!我考慮考慮……”
這場愛情的守衛站,誰是贏家呢?不過誰贏都沒關係了。反正,我是誘得了一個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