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中國,單是留名青史的詩人就不下萬人,但女詩人卻少得可憐。而我們下麵要介紹的這位詩人,不僅是位女詩人,還是位方外之人——唐代的無盡藏尼。
無盡藏尼名傳後世,很大程度上就在於她的名作《終日尋春》:
終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
歸來偶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盡管這首詩,作者原想要表達的全是與佛理相關的“求道”、“開悟”、“執著”、“自性”等,與普通人的生活相去甚遠,然而,它不僅最終跨越了方外與塵世那道無形的高牆,還跨越了千年的時光,成了一個了不起的經典。究其原因,就在於無論是出家人求道,還是我們普通人尋求人生價值、尋找幸福,都好比尋找春天。
受地理因素影響,我國大部分區域一年四季均是冬夏長、春秋短,而春天因上承冬之嚴寒,下啟夏之炎熱,溫度宜人,萬物複蘇,且寄托著一年的希望,尤為可貴。加之在為數不多的春日裏,還時不時地春寒料峭,導致真正意義上的溫暖的春天往往沒有幾天,讓人們感覺幾乎是一下子就從冬天進入了夏天,剛把春天抓到手,就又從指縫中溜走,愈發顯得珍貴。
“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不是有一首歌也這麼唱嗎?尋找春天的人那麼多,尋找幸福的人那麼多,但他們就像未悟道時的無盡藏尼,從清晨到夜晚,甚至夜不能寐,走遍千山萬水,把鞋子都磨破了,內心呼喊的春天還是無影無蹤。然而等他們滿身疲倦、心灰意懶地回到家中,卻發現,春天早已占滿枝頭!原來,最珍貴的東西恰恰是不必辛苦尋找的,比如春天,比如幸福。而那些讓人為之著魔、為之走遍千山萬水的幸福,或許隻是披著幸福外衣的欲望。
有個寓言說:一隻小貓問媽媽:“媽媽,幸福在哪兒?”媽媽回答:“幸福就在你的尾巴上!”於是這隻小貓就一天到晚地團團轉,試圖抓住自己的尾巴,卻總也抓不住。有一兩次,它真的做到了,摸到了自己的尾巴,可是這已經是它的極限了。它隻能摸到,卻沒法握緊。最終,尾巴從它的掌中滑落。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與尾巴擦掌而過後,小貓生氣地去問媽媽:“為什麼我總是抓不住幸福呢?”媽媽笑著回答:“傻孩子,你不去抓它,尾巴就會老老實實地跟在身後了!”
很多時候,我們就像這隻追著尾巴跑的小貓,為幸福把自己搞得團團轉,為幸福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殊不知,幸福一直在我們身後,隻是因為我們特別想抓住它,它才會顯得那麼刁鑽。
當然,由於我們人類早就進化掉了尾巴,因此我們的幸福可能更難以捉摸一些。但有一點總不會錯,那就是幸福不可能像運動員一樣陪你拚命奔跑,玩命轉圈。
就如同上例中的小貓暫時可以摸到自己的尾巴一樣,有些人或許能夠追到些許幸福,握住些許幸福,但正如例子中的小貓一樣,他們所能獲得的幸福,永遠不可能與他們的付出成正比。這並不是造化弄人。對幸福而言,造化無比地溫情。它甚至不需要刻意地付出,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為你提供幸福。而有些人努力追逐幸福而不得,實在是因為他們的刻意,阻礙了幸福的正常產出。
趙本山在小品中說:“追求了一輩子的幸福,最終明白了幸福是什麼。答:幸福就是遭罪。”很多追求幸福的人最終遭了不幸福的罪,原因在於他們從未真正把幸福當成過具體目標,而是把它落實到了追求成功或者獲得金錢、鑽石等物質方麵,並天真地以為擁有了它們便是擁有了幸福。
其實,幸福好比一條小河,原本是最好的水源地,是賴以維生的生命之源,有人偏偏要在裏麵淘金,結果攪得河水渾濁,泥沙俱下,魚蝦難活,自己也渴死在金山上。
著名搖滾樂手約翰·列儂也說過:“當我們正在為生活疲於奔命的時候,生活已經離我們遠去。”這可以視作《終日尋春》一詩的格言版。不過,生活從不曾遠去,遠去的隻有幸福。確切地說,幸福也不曾遠去,它隻是跟不上機械化時代的匆忙步伐。
幸福和春天一樣,有它自己的步伐和時間表。百般追尋,節氣不到,春天也不會來;時節一到,躲也躲不開春天的氣息。一雙奔波的腳,未必就是積極的,或許那隻是一雙茫然的腳、徒勞的腳。別把體力和精力浪費在無謂的奔波上,隻有適時停下腳步,平靜心緒,養精蓄銳,才有可能把握好轉瞬即逝的春天。
我們並不反對追求,我們隻反對強求。如果一個人不去追求,那麼他也不可能幸福。“歸來偶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梅花的綻放,是大自然力量的造化。而我們的幸福,很多時候還需要自身能量的積累。如果一個人不懂得靜下心來,在春天到來前積蓄力量,而僅僅是坐等春天,那麼即使有朝一日“春在枝頭已十分”,恐怕也沒有一株幸福之花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