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閉嘴

回程的路上，劉依依沒有和炸兩乘坐一車，拎著粉紅勘查箱追著周東籬。周東籬沒有辦法，也就打開了車後箱，讓她把勘查箱放了進去。

劉依依也不客套，直接拉開車門往副駕駛室上一坐，開口問周東籬：“周局，你真就這麼忙嗎？我們都忙了大半宿了。你才來。談戀愛也不是這個樣子的。”

周東籬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甚是有趣，便逗她：“談戀愛該是什麼樣子的？”

“工作在前，戀愛在後。”

周東籬心裏感歎道，怪不得人家要出去偷吃。可憐的姑娘。心裏躊躇著要不要提醒她，沈淵是個渣男，她這樣的好姑娘要離他遠一點，以免遭到傷害。可是，如果這件事從他口中說出來，好像是他心懷不軌。他猶豫再三，決定還是按下不表。

“我其實也是工作在前，戀愛在後。”他想不到更好的說法，隻想趕緊岔開話題，“這案子相當棘手。”

“確實如此。由於那倆小情侶在摩天輪上就見過這張人皮，所以發現人皮的假山肯定不是作案的第一現場。”劉依依說道，“摩天輪的7號艙也不是第一現場，其他的艙位，兄弟們也用紫外線燈勘查過，更是沒有疑似血跡的土棕色反應。”

“那麼說起來整個摩天輪都不是第一現場。”

“我正納悶，到底這人皮是怎樣掉到摩天輪上去的呢？”

“請發揮你的主觀能動性。”

“周局，拜托，我隻是一個法醫，我隻能檢驗屍體，告訴你受害人受到何種凶器攻擊，死因是什麼。我怎樣發揮主觀能動性都是有專業製約的。”雖然劉依依明知道這隻是周東籬的口頭禪，但還是忍不住杠他。

這個口頭禪實在有用，每次有新人想“等靠要”的時候，她也偷偷摸摸使用這句話。

周東籬眨眨眼：“你雖然隻是一個法醫，但是你是一個自帶光環的法醫。你本身就不賴，而且你有外掛。”

“我哪裏有外掛？”

周東籬也不多言，點到即止。

“你回去好好休息一會，然後再去處理那張人皮吧。”

聽到周東籬說了一些體己的話，劉依依也軟了下來：“我得把小郭叫回來。今晚，你不在，我覺得瘮的慌。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現場。”

她說道：“一開始我不是故意這樣對你說話。”

“我知道。”周東籬說，“對了，副駕駛室前麵的抽屜裏，有盒手工巧克力。放在這裏幾天了，忙得沒顧得上跟你說話，也不知道融化了沒有。”

劉依依拉開抽屜，裏麵果然有一盒巧克力。深藍的禮物紙，上麵有銀色的星星點點，深邃得好像夜空的繁星。

“是監控室的姑娘送的嗎？”

“那你就別管了。如果是，就不吃是嗎？”

“那就更要吃了。”

“劉依依，做人要有點骨氣。”

“我就像被老婆婆吸過的無骨雞爪一樣。骨氣，是不存在的。”她已經把巧克力打開了，剝開了一顆送到嘴裏，“甜度稍微重了一些。”

“你以前不是喜歡偏甜的嗎？”

“上了歲數，我在控糖。汽水和甜食都不多吃的。喝個奶茶都要點微糖。喝完了還要吃抗糖丸。”她把巧克力盒子重新蓋上，“不然，我就會像塊五花肉一樣，被糖化，被上色。變得又黃又油。”

馬上要回到局了，劉依依開口道：“監控室那個姑娘。阿霞。”

“啊？”

“阿霞……手藝真好。也許各個層麵都與你不太般配，但是我覺得她還是挺好。周局，你年紀也不小了，如果考慮成個家的話，我真的覺得她也是個不錯的對象。至少會是賢妻良母。”她語氣誠懇，“這一點，我是肯定做不到的。”

周東籬保持了沉默，停好了車。她馬上開門下車，生怕周東籬對此事有什麼回應。她既怕周東籬認為她自作多情，又怕周東籬告訴她正有此打算，兩者都會讓她有一點點傷感。

她一手摟著巧克力，一手拎著勘查箱往大樓走去。周東籬在背後喊：“劉依依，記得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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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兩個小時的回魂覺。

早上6點。劉依依就在長青墓園門口與郭文軒碰頭。解剖室在殯儀館大樓的4樓。這個數字在很多場合都避諱的，但是在這裏卻有一點“天命”的意思。

“小郭，真是對不起了，本來你在休息的，姐又把你叫回來。”劉依依說道。

“主任，沒事的，反正在家裏也閑著。”郭文軒毫不在意。劉依依當初就是喜歡這孩子身上有一股踏實勁兒。

“唉，那‘江州之眼’發生了那樣的事，你5月4日是鐵定不能在上麵求婚了。雖然我已經幫你定好了場子。”

“主任，那都是小事。結婚申請交到政治處之後，已經批準了。所以我已經找了個工作日跟秀妮登記了。求婚隻是走個形式而已。真的不要緊。”郭文軒反過來安慰劉依依。

“女人一輩子就結那麼一次婚，那不叫形式，叫儀式感。如果你覺得不要緊，那麼姐是要批評你的，既然‘江州之眼’不行，還有別的浪漫方式。這案子辦完之後，姐給你好好策劃一下！”

劉依依想起了之前，她看到一些特別好看的紫水晶姓名牌，還可以用來布置婚禮的現場。

“好啊！那簡直不要太好！先謝謝主任了！”

劉依依和郭文軒邊聊著邊走進了解剖室。這個解剖室也是沈淵做的工程，劉依依有一回提出想和沈淵吃一頓韓國燒烤。那時候她剛上了牙套，才適應過來，想吃點好吃的。

他說：“沒牙的小娘們，想吃什麼燒烤？你們的解剖室還是我做工程的，解剖床向下抽風，如韓式燒烤，你試過韓式無煙燒烤沒有？原理一樣。”

“什麼原理一樣？”

“燒烤有一條集油槽，解剖台有退水槽。”

所以，認識沈淵以來，劉依依輕易地戒掉了一直想戒而戒不掉的韓國燒烤。

“啊！凶手太殘忍了！”郭文軒驚訝地叫了一聲，喚回了劉依依的思緒。

“閉嘴！”劉依依有些迷信，她向來不允許助手和其他觀摩解剖的同事在屍體的麵前說一些“可能導致怨氣”的話。

“主任，這種手段難道不殘忍嗎？我說得是事實啊！”

“我叫你閉嘴！好好幹好你的活！”劉依依更生氣了，“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到解剖台上，不要說一些帶有主觀感情色彩的話，這種話，對破案沒有幫助，而且……而且會……”劉依依最終沒有把那半截話說出來。

她生怕說了自己的真實顧慮，郭文軒更是口無遮攔地在人皮麵前繼續跟她杠。可是當時的劉依依怎麼可能想到，她擔心的事情，始終還是應驗在郭文軒身上了。

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到人皮上。

這是一整張趴在解剖台上的人皮，因為解剖台是按照正常屍體的尺寸的配置的，這張人皮鋪在上麵基本鋪滿了整個台。

她覺得有點像馬路上無意中被碾壓過的小動物屍體，像一張“餅”狀，但又不完全像，比如“臉”應該是圓形或是豎立的橢圓形狀的，這張皮上的臉是橫著的橢圓形狀，七竅除了耳朵，其他的都是窟窿，直接可以透過這張皮看到解剖台的金屬質感。

“主任，你看這是什麼？”小郭指著人皮上一滴小小的銀色珠子問。

劉依依這才發現，人皮上有不少銀色的小珠子。她嘗試用小鑷子把小珠子驅趕在一起，凝成了更大的一顆。

是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