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弄下來

刑警們搜尋了將近兩個小時之後，發現人皮掛在江心小島的一座假山上。在手電筒的光束下，它就像一條黃紅雙色的斑斕磨毛毯。

派出所一個新入警的孩子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怪異的聲響，他連忙捂住自己的嘴，跑一邊去了。劉依依看在眼裏，沒有做聲。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進解剖室的時候，情況並沒有好得了多少。

“得來幾個人把它弄下來。”劉依依說道。

“一張皮，沒多重，兩個人怎麼都夠了。”炸兩正想找個年輕的同事上去把人皮弄到地麵上來。

“不行，你看它本來就是從摩天輪上磕磕絆絆地掉下來的，已經殘破不堪，一定要小心處理。”劉依依想起了“黑雨傘案件”裏的蔡晨，他就是從工地的28層高處墜落到六層的防墜落平台，炸兩也是想去拽他的腳，結果他粉碎性骨折，腳板都卡不住鞋子。當時還是大隊長的周東籬指揮大家一定要找塊大木板。這張人皮軟塌塌的，更是不能硬拽。

“用木板！找木板過來！把他抬下來！”劉依依喊道，“哪裏有木板呢？”

“江州之眼”旁邊有家餐廳，餐廳的員工也在不遠處，聽到了劉依依的喊聲便回應道：“我們剛換了新地毯，換出來的舊地毯也很厚實，不知能不能用得上？”

劉依依見一下子也還真沒地方找木板，就妥協了：“可以！麻煩你帶我們的同事去取吧。”

幾個人到餐廳把舊地毯用牆紙刀裁成了單人床墊大小，卷了起來，向掛著人皮的假山扛了過去。

“藍隊，你還是和劉主任在這兒吧。我們幾個過去，把它抬下來。”一個同事衝炸兩說。

“周局呢？”劉依依悄悄問炸兩。

“小籬子好像說要來，但中途有點事，說晚點再來，”炸兩說，“這麼神秘，可能是去談戀愛了吧？”

“嘁！談戀愛？誰會跟這種宇宙直男？”劉依依翻了個白眼，“再說了，出了這麼大的案子，他都不趕緊過來，像啥樣呢真是的。”聽說周東籬去談戀愛了，劉依依還是會有一點點在意。就像一直很寵愛自己的哥哥，突然交了女朋友，對自己冷落了那樣。倒不是因為喜歡。

可能每個女人多多少少都會喜歡一群男人圍著自己轉，哪怕自己不是大女主。

那座掛著人皮的假山並不高，也就是六七米的高度。三個同事已經爬到了假山上，其中有一個爬在最上麵，緊跟著有兩人均是一隻手抓牢假山上的石塊，將自己的身體貼附在上麵，另隻一手拉開地毯要承接這張人皮。

爬在上麵的人想要搬動人皮，突然他又愣了一下，衝下麵的人喊了一句什麼，搖了搖頭。下麵的倆人拽著地毯的一角，又向上爬了大約半米。人皮的末端落在地毯上。上麵的人使勁往外一推，上半部的人皮和一塊石頭滾落到地毯裏麵。

劉依依眼見地毯猛地一墜，其中一人差點沒把地毯抓緊，但是很快手腳並用地將它托住了。大家捏著一把汗，看著那三人把人皮搬到了地毯上。假山下麵圍著的警察們湊了過去，七手八腳地把它移到了平地。

“啊！”劉依依是見過許多血淋淋現場的人，但心還是禁不住跳了起來。她再次想起“黑雨傘案件”裏的蔡晨的臉，蔡晨是被夾板撕開了頭皮，像一個隻有一張血臉而沒有五官的人。

但是這個“人”卻正好相反，他的“臉”隻有軟塌塌的一張皮，沒有底下的血肉，而且他的“眼睛”“鼻子”“唇部”本該在的地方，都是一個窟窿，不過他還有兩隻較為完整的耳朵。再往下一看，他的“性器官”位置也是一個窟窿。

劉依依戴上手套，俯身觀察屍體。屍斑淺淡，顏麵蒼白。額麵部和頸部見多處創口，最長的創口在“人”的背部，從頭頸背一直延伸到臀部。她摸了一下這道長長的創口，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創緣整齊，創角銳利，創壁光滑，創腔無組織間橋。

“受害人是被典型的銳器所傷”。劉依依用黑不幹膠比例尺量了一下，短小的創口長度大多是在3.9~7.2cm，“可能是某種短刀，刃邊長度在6cm左右，容易刺戳。”

劉依依做完了屍表檢查之後站了起來，神色凝重，她幾次欲言又止。

炸兩安慰她：“有什麼不妨直說吧！你的每一個發現，都是我們破案的線索。”

劉依依低聲說出了一句讓在場的人難以接受的話。

“幾乎所有的創口都有活體反應……死者是被活剝的！”她說完，之後垂下了頭，在場的人都靜默著，久久沒有聲響。

近年來，市場上開始抵製用動物皮草，有很大一個因素是那些動物是被活剝的，據說活剝出來的皮毛光澤度、外觀以及手感都會更好，假如動物是死後才剝皮的，皮毛就會枯燥晦澀，而且皮底鬆垮。

但是估計沒有人會在乎“人皮”的光澤度和手感吧？除了《聊齋》裏的“畫皮”，會有人想把人皮穿在身上麼？當一個“人”被活剝後隨意丟棄，除了深仇大恨和一些“變態殺人”的儀式感，還有什麼呢？

而且，這個“人”的人皮在這裏，那麼他的皮膚之下的那個血淋淋的身軀又會在哪裏呢？

“小劉，你說他是被活剝的。不容易吧？這需要多大的氣力啊。”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周東籬越過警戒線，匆匆而來。

劉依依在被這個殘忍的犯罪現場衝擊得內心一陣悸動，但看到了周東籬頓時覺得心安了不少。

她說：“不管需要多大的氣力，或是多高的工藝，但是有人做到了。我要帶這張人皮回去做更詳細的檢測。”

“兄弟們辛苦了！但是，現在隻有一張人皮，受害人缺失的‘身軀’必須得盡快找到！”周東籬當場下了命令。

屍源呢？身軀在哪？凶手是誰？犯罪動機又是什麼？無數的問號通過這個血腥的現場，充斥在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裏。